禄命(449)

“有劳。”林醉影双眼一湿,红得厉害。

纸伞被雨水打得噼啪响,乍一听好像石珠迸溅,又像戏珠麒麟炸裂。

引玉留意到,林醉影一直在哆嗦,本以为是因为冷,可施了术法驱散凉意,林醉影竟还在发抖。

她皱眉说:“不如我自己去取,是我马虎大意了,忘了画妖本就厌雨,如今你身负重伤,想来只会比从前更恐水。”

林醉影对当年之事心有余悸,哑声说:“不是雨,是雨声,这些年我一直担惊受怕,每每听到雨砸瓦片的声响,就好像回到那日,如今雨势越来越大,听起来更像那天的动静了。”

她眸光闪动,气息渐急,望着阴沉的天,继续说:“有一事我始终觉得怪异,想来也许会对你们有些帮助。”

“什么。”引玉一顿,把伞柄抵上肩头,也跟着望天,“难道和芙蓉浦的雨有关?”

“芙蓉浦的雨下了太久了,你知道以前水晶花多久才会开一次么。”林醉影敛了目光,弯腰从墙根边折下一朵水晶花。

引玉怎会不知道,她原以为芙蓉浦只是这一阵子恰好下雨,如今听起来似乎不是。

她看向林醉影手里的花,说:“水晶花开在雨后,芙蓉浦以前一年半载才会下一次雨,水晶花自然也是一年半载才会开一次。”

“不错。”林醉影转身,眺向孤风月楼,说:“那日戏珠麒麟炸裂,众人自相残杀,喷溅的血水好像大雨,让芙蓉浦的水晶花开了一回,但水晶花频频绽放,是因为后来雨期不断。”

“那是从何时开始,雨水变得如此频繁?”引玉问。

林醉影收起烟杆,目不转睛盯着孤风月楼,说:“是在劫后,无嫌再来芙蓉浦的时候。”

引玉明悟,能引天雨频频的,不该是无嫌,毕竟无嫌只是来了那一趟。

“是楼里的佛龛。”莲升道破,她有所保留,不在林醉影面前提及灵命,关于灵命的种种,寻常人知道太多,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引玉心跳如雷,用心声说:“不错,牠一现身便能引得劫雷滚滚,而留在此地的肉/身,又怎能苟全。只是,那躯壳毕竟没有魂,所以只见电闪雷鸣,又引得大雨瓢泼,却不会有劫雷落在此地。”

林醉影听不见引玉的心声,却听到了“佛龛”二字,她哑声说:“无嫌放在楼里的竟是佛龛?不可能,能引得雷鸣不停、大雨不断的,怎能是善物。”

莲升传心声给引玉,“如果牠的魂就在慧水赤山,怎么也轮不到这区区肉/身受罚。”

她顿住,眸色凛冽地看向林醉影,出声问:“你说芙蓉浦的雨从那时起就没有停过?”

林醉影焦急回忆,脸色苍白地说:“倒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下,前段时日停了一阵。”

“停了多久,数日还是十数日?”莲升又问。

林醉影想得头痛欲裂,捂住头答:“或许有半月之久,这芙蓉浦白天也和夜里一样昏暗,我常常分不清时日。”

莲升侧头看向引玉,眉心花钿黑沉沉,说:“那应当是我们还在晦雪天的时候,你可还记得当时的天雷。”

引玉当然记得,要不是那雷,莲升也不会被劈焦一只手。

她用心传话:“只要牠魂现慧水赤山,劫雷便能追寻得到,而芙蓉浦的雨也会因此而停,可如今连劫雷都寻牠不见,我想只有一个原因。”

莲升沉默地看她。

“牠的魂不在慧水赤山,而无嫌,多半也不在。”引玉在心中暗念。

莲升颔首,此番不再用心声传话,淡淡道:“三千大小世界,必能追寻到牠的所在。”

三千大小世界,不过是唇齿一碰,一张一合,说得何其轻松。

可真要找起灵命,就好比大海捞针,怕是将海水倾尽,也寻不到牠的踪影。

“先不说找遍三千世界是何等之难。”引玉冷冷一嗤,“如今白玉京被天道封锁,那天门禁制你也见识过,在仙辰匣大撞天门禁制前,门上可是连一道裂痕也没有。”

她苦思冥想,还是想不明白,慢声说:“进不了白玉京,就入不得小悟墟,自然也动不了三千塔刹,牠的魂凭什么来去自如?”

“或许牠已经找到另外的路径。”莲升揣测。

林醉影听得云里雾里,料想这两人半遮半掩,没全让她听见。

她继续往湖边走,气息奄奄地说:“我不知道那使役无嫌的人是谁,牠又是从何处来,不过无嫌那日置我于井下后,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引玉忙不迭问。

林醉影抚摸沿途的断竹,说:“她从小荒渚来,罪障初起便是在小荒渚,所以她日后必定是要回小荒渚的,来日若想寻她,尽管往小荒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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