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1010)
最后,背井离乡大半辈子的林杭舟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老夫就是个文臣,只知济世为民,不懂行军打仗,就不当着年轻人的面故意摆弄了。”
年轻人沉默良久,轻声道:“既如此,大人为何还答应陛下来北雍?”
林杭舟挑起车窗帘,看着外头与中原大不相同的层叠峰峦,轻叹道:“京城已无老夫的容身之地,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年轻人眼神中既悲哀又有些诧异,没再言语。
两日后,一行人马抵达两州交界。
齐和玉勒马停在马车旁,对从车窗内探出半张脸的林杭舟问道:“林大人,北雍那边可有书信交代,是谁人来接应大人?”
林杭舟走出车厢,眯眼望向界碑后那条通往西北的大道,“说是一位四品将军,至于谁,本官也不知晓,北雍将军多如牛毛,猜也猜不出来呀。”
齐和玉听出言辞中的几分挪榆之意,也不敢当众附和,只是一笑而过。这种话曾是朝廷重臣的林杭舟说得,他一个小小青州杂号将军可不敢随意妄论。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来接应的人马才姗姗来迟。
白马白袍,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所有青州骑军,包括齐和玉在内,不约而同把腰杆挺的笔直,世人常道北雍铁骑甲天下,他们青州骑虽输了名声,但至少眼下阵仗不能输。从京城随行而来的数十骑倒是泰然自若,但也不由得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前方。
当看清那百骑来号人马,清一色皆是女子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只是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白袍骑军已停马在界碑前,当看见为首那一骑,齐和玉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单膝跪地,连称呼都改了口,朗声道:“卑职齐和玉,参见北雍王!”
没有人想到,竟是李长安亲自来迎接。
不论是青州骑军,还是京城来的骑卒,在齐和玉下跪之后,纷纷下马跪拜。
站在马车上的林杭舟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下来,他更没想到,来接他的竟是自己的女儿林白鱼。
林杭舟在马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跌跌撞撞行至跟前,看了看李长安,又看了看林白鱼,神情震惊又痛苦,最终他闭眼深深一揖:“下官林杭舟,拜见北雍王。”
这一拜,并非出于敬畏,而是祈求。
林白鱼默然垂首,脸色苍白。
就在此时,马车上又下来一人,走到林杭舟身侧,不卑不亢作揖道:“下官程青衣,拜见王爷。”
林白鱼猛然抬头,满脸惊恐,身形跟着微微摇晃了一下。
李长安微微一笑,轻轻道了一句话,似微风拂过众人耳畔,却犹如惊雷。
“劳烦林大人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
“本王,恕不相送。”
第439章
官道上,好似被神仙施了术法,所有人马都一动不动,状如石雕。
齐和玉微微仰起头,满脸错愕。
林杭舟保持着作揖的姿势,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眨。
程青衣双手僵在半空,眉头微皱,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只是有些不解。
至于林白鱼,她还能勉强坐在马背上,便已是不易。鼠慈
死寂没有持续太久,素来很有脾性的老疯头摇头晃脑打了个极为不满的响鼻,李长安轻叹了口气:“林大人,本王已经很客气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浑身一松,仿佛那股压在头顶的雷云顷刻间烟消云散。
林杭舟好似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过来,直起腰深吸了口气,而后长长一声叹息。他何尝不明白李长安的“客气”,换做别人,比如那些死在半道上的京官,就足以做为前车之鉴。
一时间,不仅是林杭舟陷入两难绝地,就连护送随行的齐和玉也骑虎难下。看这位王爷的意思,是不打算让他们越过界碑半步,可林杭舟是带着圣旨来的,进不了北雍就是抗旨不尊,下场不比跟李长安翻脸好多少。
就在此时,程青衣上前一步道:“林大人乃是奉旨行事,王爷此举罪大欺君,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
李长安微眯起眼,面无表情道:“程青衣,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本王不跟你计较,不过本王也奉劝你一句,凡事,三思而后行。”
程青衣面色一僵,不再言语。
一直默不作声的林白鱼忽然翻身下马,顾不得脚步踉跄,走到林杭舟跟前,林杭舟赶忙伸手扶住女儿,一下红了眼眶,满目心酸。
许是久别重逢,又瞧见父亲逐渐霜白的两鬓,林白鱼兀然也红了眼眶,她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嗓音微颤却格外坚定道:“爹,女儿随你一同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