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241)
一弦拨,环绕余音。
二弦拨,悠悠扬扬。
三弦急起,四弦随。
五弦声声骤,六弦忽缓流。
七弦高山有云深。
只听老者开口吟唱。
有龙于飞,周遍天下。蛟蛇救之,为之承辅。龙返其乡,望其处所。蛟蛇从之,望其雨露。黑马难从,桥死于中野。
歌声绕梁震穹顶,尾尾余音抚大地。
一曲毕,皇帝面色阴沉,萧荀大惊之下跪地磕头,百官恍然惊觉,齐齐跪地,朗声道:“陛下息怒!”
皇帝走下铁王座,立在老者身后,沉声问道:“先生何意?”
老者双手轻抚琴弦,仍是以曲中词作答:“有龙于飞,周遍天下。龙返其乡,望其处所。黑马难从,桥死于中野。”
皇帝再问:“此龙可留?”
老者答:“龙归顺为,雨露五洲。”
皇帝三问:“今可杀马?”
老者答:“杀之,弊之。”
皇帝缄默不语。
老者将琴放下,缓缓站起身,转身朝皇帝躬身作揖道:“夙愿已了,老夫甘愿领死。”
皇帝上前搀扶住老者,低声道:“请先生为帝师。”
那一日,江神子入王帐,腰悬帝师印。
那一日,古阳关外大风骤起。
那一日,女帝在皇城城头,望北而立。
一旬之后,有一纸秘信送至长安城,信上唯有一首曲词,名为《龙蛇马歌》,女帝阅后怅然良久,三日未上朝。
第118章
走马道北过橘子州,通至狐沙州,南下过冲河,连接至北雍,长达上千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要地。上谷郡便在走马道的半腰上,当地风土民情与花溪终南二州迥异,鲜有中原衣着打扮的百姓,北雍彪悍的民风与此地比较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些年在北契有一说法广为流传,“文北院,武南庭”。
究其缘由,除却大批文人士子扎根北院以外,还有一个根本所在,那便是千百年来盘踞于此的呼延一族。在骁勇善战的北契人中,其族人更加出类拔萃,就如同道家收弟子讲究个天资悟性一般,呼延氏生而为战,是马背上真正的雄鹰。
橘子洲外的倒马关便扎住着一支堪比王帐铁骑的军队,大元帅正是呼延一族此辈中的佼楚,呼延同宗。
上谷郡的城头上趴着一名北契装束的年轻女子,一手撑着下巴,斜歪着脑袋看向身旁另一名同样北契装束的蒙眼女子,皱眉问道:“你说慕容兰亭今日要出巡,这消息到底靠不靠谱儿啊?”
蒙眼女子正是君子府的盲剑薛东仙,有君子剑伍长恭珠玉在前,早前世人皆以为这个盲剑客定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只可惜瞎了眼。胭脂评横空出世后,令江湖众人下巴惊掉了一地,更加惋惜,如此尤物竟是个瞎子。让李长安感叹世风日下的是,竟无人在意这尤物同时也是武评榜上十大高手之一。
薛东仙不知看向何处,也不知蒙着眼究竟能不能看见,她扯了扯不大穿的惯的衣衫,嗓音平淡道:“消息是我打探来的,你若不信大可直接杀入慕容府邸,这套行头我穿不惯,能不能换了?”
换下青衫除了那张脸,已不怎么起眼的李长安双手交叉,习惯性的想拢袖,而后发觉两手臂空空荡荡,只得悻悻作罢,双手叉腰道:“那怎么行,你瞧瞧这下头,哪有人穿中原服饰,咱们一上街头岂不就暴露了。”
此时薛东仙微微偏头,似望了过来,理所当然道:“既是你自己动手,我只在一旁看着便好,何来暴露一说。”
李长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就……你就当真半点儿忙都不帮?”
薛东仙反问:“为何要帮?”
如此一板一眼的行事风格不禁让李长安想起了一人,那个年纪不大,还总爱与她较劲的燕小将军。解药已在来的半道上托上小楼的一名折干娘送往古阳关,虽然她是借着此事当幌子迷惑两国朝廷,但一想到燕家从中坐收渔翁之利,还半点力气都没出,她就恨不得抽燕白鹿两马鞭子。倒不是见不得燕家平白得了好处,而是那死丫头铁定非但不感激,还理所当然的心安理得!
遥想当年,只有李长安使唤他人的份儿,哪有给他人当跑腿的道理!
世态炎凉啊,李长安这厢自顾自怜,那厢薛东仙仍是不为所动,直到李长安回过神来,转了话锋,又挑起个话头道:“薛姑娘,呼延同宗此人你可知晓?”
此时刚过辰时,南庭土地贫
瘠,人们出门劳作无外乎打草放牛羊。城头下时不时有成群的牛羊闹哄哄出城而去,驱赶的汉子妇女一面大声吆喝一面摔着手中的长鞭,以免牛羊群碰翻了路边的摊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