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995)
燕白鹿抿了抿嘴,转头看了看李相宜,在美人那一抹巧笑嫣然之下,彻底没了言语。
李长安啧啧两声,摸着下巴道:“以后啊,多跟你媳妇儿学学。”
燕白鹿一眼瞪来,李长安权当没瞧见,转了话锋道:“听说陈重有个素未谋面的女儿?”
李相宜收敛笑意,正色道:“确有其事,当年他妻子死前已怀有身孕,因即将临盆城中无人照顾,便独自前往关外的一个小村落,好似是他妻子的娘家,后来就是在途中遇上的那群北契世家子弟,尸首在五十里地外寻到,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李长安瞥了眼杀气腾腾的燕白鹿,疑惑道:“那帮畜/牲能好心留下孩子?即便当时没死,黄沙大漠,那孩子能活下来?”
李相宜轻叹了口气,道:“钓鱼台的老谍子也是在机遇巧合下从流沙城一个老人口中得知,当年正是深秋时节,有个老剑客带着一个女婴深夜入城,很是扎眼,那老剑客受伤不轻,所幸性命无碍,而后来年开春,这对老少就走了,据说是去了中原,再之后就没了音讯,不过老人说那老剑客有一柄很古怪的大剑,名为震霜。这柄剑去年曾在东海修鱼城出现过,咱们的人几经辗转打听,前段时日才有了此人的消息,如今在扬州一户富贾家中做丫鬟,名叫采莲。时节与经过都大抵对的上,此人应是陈重的女儿无疑。”
李长安笑容古怪,“老头儿不会临死前卖了剑打算给这姑娘做嫁妆吧,不然一个行走江湖大半辈子的老剑客如何舍得人剑分离?”
李相宜低垂眼帘,没有言语。
李长安脸上再不见笑意,轻声道:“李相宜,把剑找回来,还有那姑娘也一并带回来,我湖畔边的小院里缺个种瓜果的丫鬟。”
两人前后离开了小院,李长安独自在廊下坐了一上午。
临近晌午时分,院外传来一阵急切且沉稳的脚步声,来人披甲佩刀大步走入院内,停在李长安跟前,躬身抱拳。
“卑职关青山,参见王爷!”
一阵微风拂过,李长安缓缓睁开双眼,院内一株半死不活的老树,枝桠一头,新芽翠嫩。
第432章
去年那个从来不老实待在自己封地的西北藩王,在把长安城闹的沸沸扬扬后,又在扬州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紧接着就拍拍屁股悠哉悠哉去了东越。当世人还在头两件大事上津津乐道时,那位胭脂评第一美人的东越女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扔进了名叫李长安的火坑里。声势之迅猛,一下就在两朝燎起了熊熊烈火,只是不管世人如何议论是非,两位当事人都仿佛置身事外,自打那日之后,洛阳就开始深居简出,除却上朝谁人一律不见。李长安就更加行踪飘忽,连掌管钓鱼台所有大小谍子死士的玉龙瑶都不知晓她到底身在何处。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北契王朝有个震惊世人的消息,在天玺元年开春之际不胫而走,原本是七皇子的耶律楚才,一夜骤变,成了继商歌新帝,东越女帝之后,第三位九五之尊的女子皇帝。
三国鼎立,三位女帝,史无前例。
天下哗然。
商歌庙堂上的黄紫公卿一反常态,在此刻鸦雀无声,甚至连一丁点涟漪都不见。他们能说什么,女子掌权世道将乱?那早在二十八年前先帝登基时就该乱了,那享了二十八年太平清福的他们岂不是自打脸面?
东越庙堂同样极为默契的修起了闭口禅,秦晋卿与晁文潜两位肱骨老臣甚至向皇帝陛下讨了一份不合情理的圣旨,准许他二人无大事不上朝。在许多人看来,这是两位老臣心灰意冷辞官致仕的先兆,也是东越国祚式微的大势所趋。既如此,这些注定即将退出舞台的东越朝臣也就没多少人真正关心天下大事了。
而有那位曾挂六国帝师印老人坐镇的北契王帐,在四个皇子夺权之争,新帝初登大宝之际,仍旧一如既往的平平稳稳。这个在中原士子眼中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好似人人对此漠不关心,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包容胸襟,他们的皇帝陛下是男子也好,是女子也罢,都不妨碍雄鹰俯视中原的勃勃野心。
一阵热潮席卷过后,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天下奇观很快就沦为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消遣,真正借此大作文章,搅起风浪的仍然是那些自诩文人傲骨的读书人。
李长安坐在小院廊下,手里拿着一份本该送往统帅府的朝廷邸报,似笑非笑:“我猜这些叫嚣的最厉害的学子士子里,有一大半在国子监,剩下的一半是随波逐流,另一半是投机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