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江九日(1)

作者:舜华X 阅读记录

《镰江九日》作者:舜华X

简介:“它们生于此长于此,早就与这里融为一体了。如果依照着这里的法则生活,说不定也能自欺欺人,假装安稳度过一生。如果有人告诉她们‘自由’是什么样子,她们当然会心生向往,但这里由不得她们做主。”

“它们飞不出这座岛,坠亡是它们唯一的结局。”

BE预警

秦昀×古川绫

第1章 第一日

镰江是一座小小的离岸岛,从大陆过一座大桥就到,乘车或是步行都很便利,拜这座大桥所赐,这里常年挤满了游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镰江居民便靠游客活着。

游客们不约而同地白天过桥上岛、夜里过桥离岛,桥上的人流非常默契地保持着同样的行进方向,只有两个时候例外——日出、日落。

太阳快要落山了,岛上的人无论是步履匆匆还是闲庭信步,纷纷停下脚步,随意找到某片空地,各自“占山为王”。

海边铺子前,中年男人肩上搭着毛巾,像是感受不到热气蒸腾一样,站在烤架前,给烤架刷上一层薄油,海鲜在他手底下利落地排成一排,滋滋作响,不一会儿翻个面,再洒上酱料,香味立马从铺子里涌了出来。

不需要再吆喝揽客,食客队伍自然会源源不断长出来,他们指着用四国语言书写的看板,各自简练地说声“这个”,店员就会用食客的语言恭敬回一句“谢谢惠顾,请您坐下稍等”,然后请他们在身后找地方稍坐。

食客回头看去,没找到预想中的餐桌,只看到近处一排一排的公用长椅。再往远处走几步,就是过海大桥了。

不过也是,镰江没多大地方,沿街经营的小海鲜摊子,连个像样的门面都没有,哪放得下什么桌椅板凳,只好就地取材。

食客或许是个挑剔的人,站在原地一时没有挪窝,手搭凉棚,上半身微微探出,打量起什么来。

游客们状态松弛,三三两两,有座位的坐在座位上,没座位的就席地而坐,各自捧着零食饮料,时不时交换着尝尝味道,然后一惊一乍说起听不懂的语言来,拿海岛落日当下酒菜,哈哈大笑着举起冷饮与富士山干杯,水珠坠落,在地面上和衣裤上留下水痕,不规则散成一团。

吃着、喝着、聊着,营造出另一派人声鼎沸来。

海面上没有任何遮挡,几艘渔船停在岸边,目光穿过船帆,再掠过几片薄薄的云,直抵远处的富士山,整片海面风光一览无余,不用任何设计就自成一幅名画。

橘红的落日余晖洒在海面和人们的身影上,给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名为“安宁”的纱,上面缀着浪声、鸟鸣声、说笑声,散发着绿植的香气,连烤得外焦里嫩的海鲜香都要来凑一会儿热闹,让人的五感七窍无一不在诉说着贪恋,把一切污糟阻隔其后,仿佛只要留在这,就可以永远留在温柔乡。

住在温柔乡里,还讲究什么体面不体面呢?

食客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形单影只穿过人群,在一位女士面前弯下腰,摘下墨镜挂在衣领上,露出一张年轻面孔,话未出口眼角先带三分笑意,指了指旁边半张长椅,问道:“您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这位美丽的女士?”

斋藤晴子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随意与她搭话。

对方个子很高,背光而立,面孔隐在阴影里,从斋藤的视角看去,几乎看不清眉眼神情,但这点小小的对话不流畅似乎对这人来讲不会引发丝毫尴尬,她保持微笑,嘴角弧度都没有任何改变,只是静静等待着回应。

与这张亚洲面孔配套的是一口流利的英文,斋藤晴子从没去过英美国家,只好强撑自信用英语回答道:“请坐,请坐。”

一边说,一边附带肢体语言,生怕对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对方像是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斋藤还没来得及窘迫,就听那人说了一句她没听懂的英文,然后在长椅另一边自行落座了。

斋藤想:她一定是位外国人。

在斋藤生活的地方,这么高的女性,绝对会被某些人称为“天空树”——即便他们中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去过天空树。

她额前没有齐眉刘海,只有几缕被海风吹乱的碎发;她不把自己裹进盖脚背的深色连衣长裙里,也不踩一双厚底凉鞋,只是宽松的衬衣长裤和运动鞋,像是从衣柜里随手揪出来的;她也不撑花边阳伞,一副墨镜足够遮挡她大半张脸;她更没有精致妆容、双手上也没有美甲痕迹,就这么素着一张脸、一双手,仰头拥抱着日光和海风,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随性气息。

像极了镰江的某种绿植,从泥土、岩壁、甚至墙壁上冒出头来,也不管自己生长得多高、爬得多远,没有任何人会去有意修剪它们,无论烈日酷暑还是阴暗潮湿,就那么固执仰着头,随心所欲地生长。

斋藤突然觉得,也许比起自己,她这样的人,才与原始的海岛生态更为契合。

两个人影就这样各占长椅一边,融进三五成群的人堆里,一起看着太阳一寸寸挪动,最后溺毙在海中,富士山的轮廓渐趋模糊,海面也翻了个身,激起几个大浪起落,终于掀去了绚烂的面纱,重新盖上墨色被子,与黑夜融为一体。

游人们终于从这场太阳的海葬中回过神来,站起身,拍拍沙子,重新踏上各自的旅程。桥上的人流又开始流动,默契地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斋藤晴子瞥了那人一眼,对方像是刚看完一出歌剧一般,意犹未尽地长出一口气,伸个懒腰,又把墨镜架回鼻梁,然后把餐盒和印着“湘南”二字的汽水瓶归拢到一起,水珠顺着汽水瓶外壁滑落到手臂上,那人抽出一张纸巾,搽干净手臂。

视线顺着手臂滑向旁边的人,两人隔着墨镜目光相接,斋藤发现自己偷窥暴露,连忙收回目光,不由得捏紧双手,低下头不住道歉。

“我曾听人说,这里的人都很享受孤独,餐厅、长椅、电车,都不太喜欢共享坐席。”那人又未语先笑,即便是在墨镜和黑夜的双重遮挡下,斋藤晴子似乎还是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嘴上说着抱歉,可满脸调笑不像是有半分歉意,“是我打扰了,抱歉,请享受一个人的夜晚吧。”

说罢,一歪头,也不管斋藤晴子有没有听懂这一大段英文,不等回复,自顾自离开了。

斋藤想:果然是外国人。

夜里没了太阳炙烤,夏末秋初独有的凉爽终于占了上风,白日里的热闹喧嚣也偃旗息鼓收了神通,让这座小岛重回寂静。

游人一走,遍地商铺各自收起看板,拉下卷帘门,打烊谢客,只留下路灯和巡视警备还在孤独工作,在地上投下一圈圈各色光晕。

眼看时间靠近零点,斋藤晴子按了几下遥控器,大堂的灯光应声变暗,她把遥控器归置回柜台,猜测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大概是不会来入住了。

为着这迟迟不来的客人,斋藤已经在前台候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儿正觉得腰背酸痛,索性站起身来,找些整理打扫的零碎事做,全当是夜间锻炼。

说是整理,但这间旅店是从斋藤祖母那一辈开始经营的,到如今几十年,也没怎么做大,一直以“家庭旅店”为名,致力于给客人提供与本土居民一样的生活体验。

换句话说,就是房间不大,房间不多,不太专业,不太好找,能不能找到这里来,全凭缘分。

旅店大堂是拿斋藤家过去的客厅改造的,自动门、两台自动售贩机、几个沙发座椅、置物架缩在角落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再加一个勉强改出来的柜台,基本就把这方空间填满了。

斋藤环视一周,先是把前台和沙发逐一擦洗,再拿干毛巾吸净残留的水分,又背过身去,试图把置物架上随意摆放的物品分门别类收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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