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应该是一字一句都听清楚了，他在转过头看着无人机，眼神中充满着绝望。

隔着屏幕和玻璃，我看懂了他眼睛里的深渊。

我等不及了。

王川也要等不及了。

他要选择放手了！他手已经离开方向盘了。

……

“Fi！！！！”我看着王川盯着无人机的那双空洞无比的眼睛，忍不住大喊，“快点啊。”

伴随着我的声音，车子机身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波。

赫兹震动很高，声音很大，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出现了耳鸣感。

肾上腺素升高，心跳剧烈快要跳出身体。

是，我们刚刚做了一场世界有且仅有的实验。

一个把命交付给科技的实验。

运输车在高速公路上突发紧急制动，擦着沥青路甩出几米长的花火，火星撩起白烟。

因为刹车太快要快要侧翻的货车，在我们车前来了个180度大漂移。

我坐在副驾，看这眼前发生的一切，六神无主。

陈墨也失去了对执勤车的控制，执勤车先是左右晃动，随后来了个紧急刹车。

你见过死神吗？

嗯，刚刚我见到了。

猛烈地惯性让我和陈墨的头快要和前窗玻璃热烈亲吻了，前后挤压让我撞上中控台，气囊弹出碾着我的脸，肋骨像是被人抽走。

一时间疼痛占据了我的大脑。

货车因为重量漂移后停了下来。

而我们的车则是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货车冲去。

我反应过来了，执勤车没被刹住。

眼看着车子就要和货车相撞，我的脑子里竟然没有一丝恐惧。

嗯。

恐惧在死亡面前显得可怜。

没有时间给我思考是否该哭泣或者大叫，是否有时间去回顾这27年的心酸种种。

我慢慢闭上眼睛，等待两秒过后，死神的降临。

就在我闭眼的同时，我感觉身子被一阵温暖包围。

是陈墨。

她用手护住了我的脑袋，把我抱在她的怀里。

陈墨力气很大，和她柔软的手比起来，让我怀疑这力气是不是真的是她。

她将我的头埋在怀里，嘴唇贴在我的头发上。

我能感觉得到，她贴在我耳朵上的手还在颤抖。

她也害怕了吗？

原本撞击带来的肋骨疼痛，加上陈墨裹的力度实在是太大，周围又被气囊包裹，我几乎喘不上气来。

一秒，两秒。

陈墨就这样抱着我有十几秒钟。

“陈队，林队！！！！！！”fi在电话那头着急大喊。

声音大到我和陈墨的拥抱很尴尬。

我没推开陈墨，而是默默从手缝隙中瞄了一眼前窗。

执勤车停在了货车前半米远的地方，两个车以奇怪的夹角将整条高速公路堵住。

大难不死。

只留下一片混乱。

车子的警报还在空中回荡着，对面货车里的王川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烨桦消失在副驾里，后车厢里受害人生死不明。

Fi在电话里大叫着。王风来在电台里呼叫着。

我大脑中还存留着死亡带来的压迫感，心惊胆战，浑身泛软。

陈墨抱着我的身子也在轻微的抖动。

我这下确定，她在后怕。

“陈墨。”我顾不上这么多，艰难从拥挤的车厢内伸出手，拍了拍她还抱住我的胳膊，“没事了，我们得去看一下王川。”

我的声音让陈墨迅速恢复理智。

她先是把头抬起来，可手还是搭在我身上，只是她现在没用力了。

陈墨表情痛苦，用很缓慢的速度将手从我身上挪开。

她表情不对，是受伤了。

“是骨折吗？”我担心坏了，想要伸手碰触，却不敢。眼神看了看货车上的王川，我犹豫不决。

我也不顾及什么王风来的面子抓起电台对讲机点名道姓，，“王风来，救护车呢！”

“马上来。”

“先去看后车厢，小心点。”陈墨用另一只手推搡我，示意我快点去看货车里的人。

“那你....”我咬着嘴唇，恨自己不能分身。

“快点啊！受害人要死了！”陈墨额头还在往下滴血，她按下车锁，扭头不看我。

行！！！

我有些生气了，解开安全带，推开门。

走了两步，膝盖发出疼痛警告。

我低头看了一眼，没破皮，能走路，应该只是撞击伤。

忍着疼痛，我一路小跑去货车尾部，上面有把锁。

我掏出技术刀，快速寻找破锁针，顺利解开了锁头。

一开门。

眼前的场景让我顿时无措。

一个女孩被吊在车子中间，地板上还有些许黄色液体。

她失禁了。

……

说实话这种视觉冲击是在过大，看到这样的场景，任谁都会呆滞几秒。

我先是大脑给出反应，其次忍着恐惧和害怕爬进车里。

没有手套，我只能直接用手去碰触。

我摸上她的身体，希望能判断她的情况。

万幸，她身体体温很高，应该只是刚刚漂移的时候，令她身体失去控制，这才让尼龙锁扣锁住了脖子，昏过去了！

谢天谢地，还有的救。

我拿出技术刀直接将脖子上的尼龙绳割开，她整个人瘫软底扑倒在我身上。

昏迷中的人是非常沉的，我几乎用尽力气才将人放在地上。

心脏复苏。

我大脑从刚开始一直处于混乱之中，每一步都像是靠着本能反应。

我眼睛一遍寻向远处，希望救护车快点赶来。

压了40下，对方还是没有意识。

“苏婷，我记得她的名字，我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可她没有反应。

绝望，我才是今天最绝望的人。

“苏婷！”我的大脑还不允许我在这个时候崩溃，我只能机械地重复手中的动作。

心脏复苏特别需要力气，在我马上要累晕过去的时候，医生抬着担架赶来了。

“快！！！！！”我几乎是跪在地上，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

当医生接替我进行急救，可苏婷迟迟没有反应。

我不敢看苏婷。

我也不敢离开。

我就跪在地上闭上眼睛祈祷。

“有心跳了。”

不知怎么了，医生突然的一句话让我没忍住飙了一行泪。

我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情绪波动很大的人。

大多数纷扰对我而言，就像是湖水中坠落的小石子，泛不起波澜，只会晃动几下后随时间慢慢平静下去。

可能是接二连三的死亡冲击太过强烈。

又或许是刚刚陈墨在死之前抱住我，而我又拼尽全力去解救另一个生命。

是那些活下去的贪念，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令我绝望。

救护人员将苏婷转运到担架上，抬进车内。

小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赶来的，当小刘冲上车厢，将快要晕倒我的扶起来时，我的僵硬的身体才恢复血液流通，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他被我的表情吓到了，急忙说道：“陈队没事了，已经上救护车了，王川只是撞到了脑袋，带去医院了，你没事吧。”

“烨桦呢？”我深呼吸。

“死了，王安随尸体回去检验了。”小刘说道。

“让fi来检查车子。”我想要安排好再离开。

小刘搀扶着我，一步步挪下车厢，“你放心，陈队已经安排好了。”

嗯，陈墨总是想的比我周全。

我点点头，坐进小刘的车子里休息。

小刘跟着大部队进行拍照取证，随后fi赶来对车子进行检查，搞完我们直奔医院。

陈墨刚做拍完片子，坐在医院长廊上等着医生诊断。

我拐出电梯，看到她的第一眼。

心没来由地紧了下。

她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吗？

第36章 36

陈墨贴在椅背上，头上贴着胶布。

我猜应该是她之前撞在方向盘上，把眉骨撞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