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18)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12.殿试

日头升得老高的时候,祁家院子却一反常态的安静。

外院偶尔响起几声看门老叟的咳嗽,隔壁院那个每天都得嚎两嗓子才舒服的小孩,今天也没了声。

祁霏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被子盖得歪扭四斜,睡眼欲睁不睁,困得又打了个哈欠,刚费力巴拉思索下周围不寻常的安静,不到一秒,思绪又凝住不动了。

“小姐!小姐!”

忍冬在外面拍了两下门,焦急问道:“小姐,你醒了吗?”

祁霏浑身都是懒筋,眼皮闭上,往床里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说:“醒了,你进来吧。”

忍冬推开门,小跑到祁霏床边,一脸兴奋:“小姐,赵姑娘中了!”

还没彻底脱离梦境的祁霏目光呆滞地看着床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赵姑娘是谁,蔫了吧唧道:“中什么了?”

“赵姑娘连中三元!”

祁霏眼皮翻了一下,下一秒,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结果出了?”

“出了出了,刚刚传出来的消息,好多人都在皇城根那看热闹呢!大小姐一早就在那等着了,特意估摸您睡醒的时间,差我来问您呢。”

对,今日殿试,上午就会放榜,此刻的洛阳城必然万人空巷,所以周围才会如此安静。

理智重新涌动起来,祁霏扯过架子上的衣服,胡乱地往身上套,“快快快,我要去看赵叶轻。”

“我就说她肯定能行,连中三元,整个大周都没几个!”

“听说赵小姐在殿试上可厉害了,把其他人驳得哑口无言,圣人夸了她好几次呢。哎——小姐,您脖子套袖口里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折腾一阵,祁霏连套马车都等不及,和忍冬一人一匹马,往皇城疾驰而去。

大周自开国以来便有女官的传统,但皆设置在内廷。在外朝,且以科举形式正式擢选,今年还是第一次。

殿试之前,男女分开,确定人数,举行考试。但殿试,是把男女会试成绩混在一块,择优录取。

赵叶轻是端林有名的学士,当年发解试,她本属于女子列的第一名,因着夫子格外器重她,与其他有名的大儒商量后,私下定她为当年的解元。

也曾有不满的人,夫子便举行了一场辩会,从那之后,反对之声便渐渐消失了。

今日殿试,赵叶轻更是对答如流、舌战群儒,喜得圣人当场赐下封赏。

激烈的议论声,随着宫中不断传出的消息,越发鼎沸起来。

隔着老远,祁霏便看见水泄不通的人群,她俩弃马步行,好在祁岚带着家仆一早占了位置,祁霏才成功挤进了人群。

“咚——咚——咚”

皇城内响起三声间奏很短的钟鸣,城门口的两列护卫大喝一声,嘴里呼着号子,跺着重重的步子,拉开了闭合的朱红城门。

“闲杂人等退让!”

护卫清场,内官们拥着簪花戴帽的新科进士,乌泱泱的人堆从远处滚了过来。

“看!赵小姐在那!”忍冬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走在正中间的赵叶轻。

赵叶轻仍旧穿着她那件早就洗旧了的紫色澜衫,腰杆一如祁霏调侃的,比尺子还直,应对身边的恭维时,微微俯首,但神色端正,既不紧张慌乱,也无一丝一毫的谄媚之态。

她左右各站一人,便是今年的榜眼、探花。其中一位年轻人吊着眼皮翻了眼赵叶轻,随手把一袋银子扔到身旁的内官手里,在内官连声的道谢里,他冷笑了一下,看都不看那些使劲拍马屁的奴才,下巴朝天走到宫门外,上了一辆宽敞华美的马车。

“我看见了。赵叶轻!”

赵叶轻脚步一滞,目光凝聚,瞧见了向自己踮脚挥手的姑娘。

赵叶轻顿时面露惊喜,也不继续敷衍身边喋喋不休的糟老头子了,恭敬作揖告辞,快步走向祁霏。

“你们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祁霏微微偏头,揶揄地看着她:“常言道,‘榜下捉婿’,咱们的赵会元这般貌美如花,我怕不来,你就被别人捉走了。”

赵叶轻噎了一下,脸红了些,“小霏,你别胡说。”

“小霏,快别胡闹了。”祁岚看出赵叶轻的不自在,知道她是个不经逗的板正性子,便拦住了祁霏的戏弄,“赵姐姐刚刚考完试,定是乏累,咱们快回去歇歇吧。”

赵叶轻今年二十一,比祁岚还大上三岁,祁霏本该随祁岚一同唤她句姐姐,但从小到大,祁霏总爱捉弄赵叶轻,没大没小的,习惯了直呼其名。

祁霏:“那倒是,后面定然有不少宴会酬作,早点休息会也好。”

赵叶轻露出笑意,“多谢。”

“哎呀,咱们谁跟谁啊?”祁霏正经了三秒不到,又开始逗弄赵叶轻,“以后,我们还得多多仰仗赵大人啊。”

赵叶轻一听,认真地点点头,“那是自然,纵使我入朝为官,你我之间的情谊总是不变的。”

祁霏:……这人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祁岚用帕子掩去笑意,撵着两人上了马车,又吩咐车夫抄小路走。

事实证明,祁岚的决定无比正确。

不少乡绅显贵跟抓贼似的乱窜,有的进士一脸懵圈,便被一群老头架去了酒楼庆贺,更厉害点的,直接拉来算命先生,现场相看八字,吓得年轻人抱头就跑。

朝廷官员紧随着散朝,三三两两地走下将近百级的台阶。

裴时霁抱着玉笏,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之下,风吹起腰间玉环下缀着的穗子。

她站在两段台阶间的宽台之上,眺望着刚刚离去的祁家马车。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这空气里到处都是喜气,比过年还热闹啊。裴大人不去喝一杯?老夫家的酒,可都埋了三十多年了。”元文绍堆着笑脸,从台阶上走下来。“好酒配英雄,我这酒,可等着您去启坛呢。”

裴时霁稍微躬身,“谢元相厚爱。只是最近春日气候反复,惹得我旧疾复发,大夫嘱咐忌酒忌凉,恐要辜负元大人的美意了。”

说罢,裴时霁虚弱地咳了几声。

裴时霁本来就白,今日唇色又淡,显得有些憔悴,好似真的病了。

被婉拒了,元文绍也不生气,仍旧笑吟吟道:“身体要紧,裴大人好好休息。这美酒嘛,越久越香,俗话说好事多磨,老夫等着您!”

元文绍保养得不错,下台阶也麻利,裴时霁在后面故意放慢脚步,在与人等高的灯台那站了一会。

“就他有酒?搞得跟谁没有似的,瞧他那样。”

顾长川从右边小道抄了过来,一脸嫌弃,“埋了三十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味,哪有我家的清风露好喝。”

一同而来的尚遥听得一头雾水:“一坛酒而已,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顾长川:“……”

裴时霁好笑地看着顾长川:“得了,这不是没去吗,你家清风露好喝,行了吧。”

顾长川:“哼。”

裴时霁看向尚遥:“等会回家还是去我那?”

今日除却殿试,圣人还正式册定了于朔苍驻军的诸位将士的官衔。尚遥打从十五岁就跟着裴时霁,两人合作惯了,裴时霁便为她请了个尚书左丞的位置。

“先回家禀告祖父,然后我再去您那。”

裴时霁颔首,“不着急,多陪陪你母亲。”

“是。”

顾长川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什么人后,快速说道:“那个元文绍一直想拉拢你,他手段花着呢,之后一切小心。”

三人并肩向外走去,仿佛是下朝偶遇后随便聊聊。

但在别人听不到的地方,顾长川跟报菜名似的秃噜出一长串名单,又将其中亲疏关系简单交代了一遍。

“之前你一直忙着收整军务,也没个空闲时间,而且陛下说,这帮进士可能会动一动朝里的局势,让我殿试之后,再告诉你。”

“嗯。”裴时霁目不斜视,淡淡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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