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19)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顾长川年纪不大,却啰嗦话多,说完该说的,他又跟个火铳筒子似的在那乱蹦跶,声音小,语速快,在裴时霁耳朵里,就像有只蚊子在嗡。

“这个赵叶轻可真不错,邱家那个小少爷,你瞧见没,被怼的,脸都涨成茄子紫了,太解气了,颇有几分我当年被点为状元的风范。这样的人物,若是待在翰林院,最多也就混成我这样的侍讲,只怕是大材小用……我跟你说话呢!”

发现裴时霁一脸的魂游天外,顾长川小声喊了一句。

“听着呢。”裴时霁敷衍道。

你眼睛眯得都快阖上了还说在听!

顾长川忿忿嘀咕了两句,顺着裴时霁的目光,望向宫外乌泱泱的人群。

“你看什么呢,刚才就见你一直往外看。”

“没。”裴时霁迅速收回目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继续说吧。”

顾长川:“……”

顾长川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哦”得九曲十八弯。

“赵状元好像就是在那个位置上,上了祁家的马车。”顾长川故意咬重了祁家两个字,“看不出来啊,咱们的裴将军还挺关心赵状元的啊。”

裴时霁:“……”

裴时霁凉了顾长川一眼,不想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步伐登时快了起来。

“尚遥,咱们走。”

“哎——哎,玩不起是吧!裴时霁!”顾长川压低嗓子嗷出去,“我话还没说完呢。”

裴时霁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有急事。”

“什么急事!”

“努力赚钱,攒聘礼去。”

顾长川:“……”

13.询问

暮色笼罩住尚家五进的大宅子,屋内盈了烛光,一个人影映照在纸窗上,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怎么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才落个尚书左丞的官。”

“还不是能耐的问题,裴将军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带着百人的队伍千里奔袭敌营,给咱们大周挣足了面子。”

“遥儿也不容易,那么小就背井离乡的,能有这番成就已经很好了。”有些哑的女音接道,“咱们尚家这么多年了,不就出了遥儿这一个四品官吗?”

尚遥站在院内,像是被遗忘的孤木,在渐暗的天色里面目模糊,手臂上的青筋爆起。

吱呀——

门开了,一位老者捻着胡须站在门槛后。

尚遥跪了下来,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见过祖父。”

“嗯。”

屋内的人也立了起来,看着院子里的尚遥,露出或谄媚,或鄙夷的眼神。

尚哲忠咳嗽几声,威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今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往后你在尚书台行走,务必忠君爱民,尽心尽力,对得起这个位子。”

“是。”

“你还年轻,不可止步于此,以后继续努力吧。”

尚遥把头低下去,咬紧牙关,压抑着颤抖的双手,像猛兽在被驯化过程中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我记住了。”

尚哲忠点点头,“去见见你母亲。”

尚遥两颊紧绷,转身走出院子,指甲掐出了血,紧紧攥住的手心传来一丝痛感,但她看起来毫不在意。

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站在墙角,像是一直在等尚遥,见她出来,忙不迭迎上去。

“遥儿,你娘亲做了饭,等你一块吃呢。”

尚遥双目发红,目不斜视径直经过男人,迈向大门。

“官署还有事,不吃了,托您为我向娘亲问好。”

“多谢父亲关心。”

离开尚府,尚遥没有骑马,本就是临时找的借口,并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她像个游魂似的,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黑夜里的尚府像个沉默恐怖的怪物,只等尚遥走进去,拆骨入腹。

离宵禁也就一两个时辰,街上的小贩散了不少,一些醉鬼地痞还在四处乱晃。

虽然是女子,但是尚遥沉着脸,戾气翻涌,衣着又华贵,显然不是寻常人家,这一路走过去,无人敢靠近。

走过一个路口,尚遥脚步一停,看见正好从酒楼里出来的人,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将军?”

裴时霁转过身来,尚遥看清了被她架着的人。

“赵状元?”

赵叶轻眼睛闭着,头歪在裴时霁肩膀上,脸颊发红,似乎失去了意识。

“你来的正好,来搭把手。”

尚遥上前把赵叶轻垂下来的另一条胳膊架起来,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喝这么多?”

“状元宴,单这家酒楼,从早到晚的,都摆了五六场了。”

赵叶轻不重,两人架起来走毫不费劲,周围不少目光投过来,瞧见是裴时霁,又纷纷缩了回去当鹌鹑,生怕惊扰了她。

尚遥一边走一边问:“将军也在这喝酒吗?”

裴时霁笑笑,“没有,昨天才推掉元相的酒,现在若是来喝,不是打人家脸吗?家里老嬷嬷这个时辰估计睡了,不想折腾她们生火做饭,就和同僚来这吃个晚饭,没想到这么巧。”

“您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进士已定,这两天吏部一直忙着官吏调动,今天算是早的了。”裴时霁看看尚遥,“你怎么了,这么晚还出来?”

尚遥摇头,没有吭声。

两人在一块这么多年,尚遥又是个一眼望得到底的性子,裴时霁一下子就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咱们这些做晚辈的,有些话确实不好说,”裴时霁安慰她,“若你不喜欢听,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别憋在心里。”

尚遥闷闷地勾着头,“……知道了。”

两人都没骑马,便一路走过去,走了快半柱香,一辆马车迎面驶了过来。

“停!”

车厢里的人喊了一句,帘子撩开,祁霏穿着软衫,从马车上跳下来。

发现是裴时霁,祁霏惊讶道:“这么巧?”

裴时霁眼里含笑,开玩笑地说:“我与赵姑娘是有缘人。”

因着不便行礼,裴时霁和尚遥便朝祁霏点点头示意。祁霏也不是在乎虚礼的人,忙过去扶住赵叶轻,额角的碎发跑散了些,显出几分柔弱。

裴时霁愣了一下神。

现下还不是问详细情况的好时机,祁霏压下问话的冲动,唤了几声赵叶轻,发现她睡着了,心疼道:“这是被灌了多少,早说带几个家丁去的,她偏不肯。”

祁霏眉眼间闪过一丝紧张。

裴时霁瞧见了,却只是说:“赵姑娘为人低调,恐是不想被人指摘,状元及第后摆谱子吧。”

裴时霁和尚遥把赵叶轻架上马车安顿好,两人正欲离去,祁霏忽的喊住她俩,“来都来了,和我们一道回祁府坐会吧,这里离我家也不远了。”

裴时霁:“多谢祁姑娘好意,只是快宵禁了,我们得赶回去。”

“可是你家离这挺远的啊。”祁霏稍加思考,“一块走吧,我让他们给你们安排两匹马。”

“也好。”裴时霁顿了下,向尚遥点头。

马车重新走了起来,祁霏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赵叶轻披上,又用帕子擦擦她的脸,赵叶轻梦呓几声,便没了动静。

裴时霁默默看着祁霏的动作,“赵姑娘现在是住在祁姑娘家吗?”

“是,她叔父家亲戚太多,她这个性子哪里应对得了,索性到我们这躲躲清静。”祁霏问道:“你怎么知道?”

裴时霁简单把酒楼的事情说给祁霏听,“本该是徐员外差人把赵姑娘送回去的,我凑巧遇见,便自作主张把人带了过来,徐员外告诉我的。”

祁霏眼里的光闪了几下,小声地说:“这些人,消息可真灵通。”

帘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嚣,几个人叫着嚷着和马车擦肩而过。

祁霏掀起帘子看了下,瞧见几个人喝得东倒西歪,也不知道在大喊大叫些什么,朝马车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祁霏嫌恶地摇头,“一个个喝得丑态毕露,哪里有半分文人君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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