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45)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人陆陆续续到齐,天色微暗,殿内燃起八架青铜烛台,光亮刹那间弥漫开。圣人和太后终于到了,为表孝心,高座上圣人与太后的桌椅是平行的方向,下方有个小一点的案桌,永昌公主坐那。

永昌好像又蹿了点个头,隔得远,祁霏也看不清,只看出永昌小小的身体穿着宫服,即使是量体裁衣,也感觉像是在偷穿大人的衣服。

众人站立,说过拜词,圣人摆手,“都坐下吧,今日是太后特设私宴,没那么多规矩。”

祁霏这一列,首位坐着圣人的几位宗亲王族,中间是几位大臣,尾巴就缀着祁霏祁岚这什么名头也没有的两人。裴时霁那一列,首位是元文绍,其他的祁霏都不大认识,不过和祁岚几乎面对面的那人,祁霏却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大过节的,把你们全拘过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子,家里人没生气吧。”太后模样和蔼,脸上褶皱不多,盘起的头发里露出白发,“可惜今日崔相没来,哀家许久没见他了。”

圣人安慰道:“崔相身体不适,往后总会有机会的。”

“恒国公也没来。”太后叹道。

祁霏对面的年轻人起身,拱手道:“幼弟昨个贪玩着凉,父亲恐母亲照顾不来,便留在府里,特嘱咐我问太后安。”

祁霏眼皮子一跳。

这人刚才是不是说了……父亲?

恒国公是他父亲?那邱荣岂不是他大哥?他是第几个?

恒国公嫡子有三,除却老大邱荣,稚子老三,就还剩一个——嫡次子邱睿。难怪瞧着眼熟,他动作神态都颇和他大哥相似,不过没有邱荣的流里流气,更多的是一种五陵少年的贵气骄傲。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祁霏忙向裴时霁那边看,奈何离得远,只能看到裴时霁正低着头看桌上的酒杯,跟睡着了似的。这个时候,裴时霁心怎么比自己还大?

太后:“好,你们也有心了。”

邱睿坐下,元文绍跟着端起酒杯站起,“说来让诸位笑话,我家夫人不许我饮酒,我能来这,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只希望太后不要吝啬这宫中的玉液琼浆啊。”

众人皆笑,圣人和太后亦露出笑意,圣人摆手让他坐下,“你若是喝醉了,被夫人打骂,可千万别说是朕赏的酒。”

一番交流,气氛热了许多,圣人吩咐传菜,又召来歌舞,一个个穿红披绿的宫女鱼贯而入,大殿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软纱如云似雾,这下当真一点点都瞧不见裴时霁了,祁霏气得夹了一箸青菜。

“小霏,吃这个,你爱吃的。”祁岚倾过身子,指了指那道盛在瓷盘里的酒煎羊。

“好,阿姐。”

一场舞罢,轻扬的笛声还在继续,对面席间的人乱了一会,似乎打翻了酒盏。邱睿起身,面向高台,“如此盛宴,只有歌舞不免乏味,臣自请舞剑一曲,为诸位助助兴。”

“好啊。”圣人看着他,“朕记得你在众手足中,舞剑最佳,来人,把朕的配剑拿来。”

太后道,“睿儿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是。”邱睿接了长剑,掂了几下,反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左腿划开一步,摆出个气沉丹田的架势。

和着丝竹之乐,邱睿剑势从缓到急,搅动殿中长风,带得烛光闪烁几下,刃光忽闪,晃得祁霏闭眼,下一刻,邱睿跃出一步,剑锋陡转,刺向正盯着案桌出神的裴时霁。

34.宫宴(下)

裴时霁瞧着桌子上的酒煎羊,想着这道菜有些微辣,该是符合祁霏的口味。

盯着一动不动的裴时霁,邱睿一咬牙,猛得挑动剑锋,长剑掠过裴时霁身前一寸,起落时挑起酒杯,在空中滑过一圈,左手接过,酒杯悬空,抬腕饮尽。

恰是丝竹声断,分毫不差。

“谢裴大人赏!”邱睿故作戏谑。

裴时霁抬抬眼皮,温和地欠欠身,很配合地陪邱睿演戏。

“好!”

圣人喝声彩,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几位老臣夸过后,邱睿将剑垂下抱拳,笑道:“若是臣舞得尚算能入眼,不知可否向陛下讨个恩赏!”

“你这个猢狲,倒是会见缝插针。”圣人靠在塌上,“说吧,想要什么?”

“臣这可不是为自己。”邱睿将御剑归回,手指着自己位子旁的少年,“我给胡老八求的。”

“请陛下赐婚,勇信侯府胡令梓求娶祁府二小姐祁霏!”

“咣当”一声,瓷盏砸在了案桌之上,骨碌碌滚出去,落到锦毯上,悄无声息。

祁霏懵懵地看着殿中。

被点到名的少年慌慌张张望一眼祁霏,手脚并用爬起,扑通跪在御座之下,脑门汗涔涔的。

“陛下,您别听他胡说,他、他开玩笑的,我……”

“胡老八,你也太不仗义了吧。”邱睿满不在乎地笑,“你跟我念叨了好一段时间了,刚才还和我说要是能把祁二姑娘娶回去,这辈子都无憾了,这会子竟又扭捏起来了?”

“我那是喝多了。”胡令梓恨不得抬手去捂邱睿的嘴。

“酒后吐真言。”邱睿屈膝跪下,“陛下,胡老八这个没嘴的葫芦不好意思,我便来当这个‘恶人’。他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正值青春,今个端午,逢此佳节若能成了这段姻缘,岂不美哉?”

圣人没开口,殿内陷入寂静,元文绍抖抖眉,缩着看好戏,其他人皆是不敢说话,祁岚纵使焦急,几番张嘴,却不能说什么。

“当”,很轻微的一声响,原是裴时霁将筷子搁到碟子里发出的动静,她仿佛置身事外般从容地收拾好,淡道:“婚嫁之事乃是大事,需得父母细细相看,纵使陛下有意成全,可总也得顾全亲恩才算妥当。”

话里话外,皆是在为圣人打算。

“就是、就是。”胡令梓抹去脑门上的汗,“是我冒失了。”他拽拽邱睿的袖子,让他收手。可邱睿不退反进,睨了眼一脸无事人的裴时霁,道:“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自当遵守,只是臣觉得现在要是不帮胡老八一把,怕是祁二姑娘被人拐跑了,这个傻子都还呆呆地等着呢。”

“不许胡说。”太后斥道:“什么拐跑不拐跑的,女儿家的清誉,怎么能如此说。”

“臣知错了。”邱睿乖乖低头,“只是最近洛阳城内,流言四起,颇让人不适。臣一时气急,失言了。”

太后:“什么流言?”

“有人传言……”邱睿抬头,盯住裴时霁,声音清晰,“传言裴将军与祁家两位姑娘往来过密,其中,尤以祁二姑娘最为明显。”

此言出,满殿无声。

几位亲王、大臣互相看看,有几位甚至点了头,认同了邱睿的说法。

祁岚再也不能忍下去,正作起身向圣人说明情况,裴时霁站了起来,自上而下地看着邱睿,面色无一丝波动。

“虽然臣不知道这流言是从何而起,但确是荒谬万分。”裴时霁绕过案几,却未停下,而是穿过大殿,向对面走去。

祁霏坐着,看着裴时霁一步步走来,心跳终于复苏,震着耳膜,心底腾起说不清道不明的——

期待。

“臣想了想,诸般流言,断不可任其肆虐。而凡此种种,究其根本,皆是臣一人之罪。”

裴时霁停下脚步。

“自臣归朝后,便缠身于公务之中,有负于陛下恩情,方让流言横行。”裴时霁俯身,将祁岚从位上搀起,不管祁岚震惊的目光,径直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殿前跪下,“今日,臣便正式求娶祁府长女,惟愿同心永结,行白首之盟。”

裴时霁神情平静,一字一句,坚定有力,俯首而拜,无比虔诚。

祁岚被迫同裴时霁一般伏下身子,心却悬着,焦急地想回头看看祁霏。邱睿咬牙切齿地望着裴时霁,暗骂裴时霁的狠辣。胡令梓酒早就被吓醒了,尽剩了一脸呆样,脑袋里迟缓地转着,怎么这求亲的人又成了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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