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48)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祁霏意识到,如果现在站不起来,那便再也站不起来了,她的手指扣进泥土里,又无力地松开。

“祁霏!”

恍惚间,祁霏好像听到了裴时霁的声音。

“祁霏!”

又一声,祁霏终于确认,那就是裴时霁的声音。

祁霏分辨不出她是从何而来,耀目的火光里,她一袭白衣,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纤尘不染,滚在烟堆里,分外醒目。

裴时霁披着防火布,双目发红,跪下来,抱起祁霏。

浑身的力气仿佛随血液一同快速逝去,祁霏整个人如同焦渴的鱼濒临死亡。天地一片朦胧,唯有裴时霁身上淡淡的香味万分清晰,又让人无比安心,祁霏无意识流下了眼泪。

“裴……”

“不怕,我带你走。”裴时霁将防火布给祁霏包上,把她背在身上,街使赶来,将小盈抱在了怀里。

不怕,这是她第二次对自己这般说了。

祁霏趴在裴时霁背上,感受到裴时霁温热的肌肤,意识模糊不清,眼泪却越流越多,滴入裴时霁脖颈,裴时霁颤了一下。

祁霏贴近裴时霁的耳朵,唤她,“裴时霁……裴时霁……”

“我在。”

“裴时霁……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待阿姐。”

裴时霁浑身颤得更狠了,她的声音连同那股细小的颤抖震得祁霏胸腔发麻。

“不许说胡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因为……”

因为什么?

意识再也无法支撑,祁霏没能听清最后几个字,眼睛阖上,怀里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滑落了,掉在焦裂的土地上,谁的衣角拂过,无人知晓。

37.照顾

干净的阳光从支起的木窗里洒进来,铺在案桌之上,笔墨纸砚都静静搁着,整间屋子静悄悄的,偶有几只鸟雀落在枝头,像是不忍打扰般,又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床上的女孩闭着眼睛,宁静平和,似是陷入了清甜的梦,脸上和手上都裹着白色的纱布,纱布翘起的边缘处露出模糊一片的伤口。

裴时霁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将祁霏的左手轻柔地托在自己手心,像托着珍宝般小心,腰身笔直,头却微微低垂,绵长的呼吸断了一瞬,她睁开眼睛,从小憩里醒来,皱了皱眉,眸子里横了几道血丝,面上也难掩疲惫。

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裴时霁轻缓地将祁霏的左手放回薄毯里,起身垂下帷幔,目光温柔,看了她会,悄步出了屋子。

“将军。”尚遥候在门口,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她道:“纵火者已经抓到,是附近村子上的人,是否和朝里有牵扯,还在查。”

“问出原因了吗?”

“问出了。此人叫董大,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家里只得一位早些年父母定下的妻子,靠浆洗缝补过活,人唤周大姐。前个日子周大姐受不了从家里跑出来,被咱们的绣坊收留了。董大气不过,喝酒后纵了火。”

裴时霁没什么表情,“既然如此,那便交给衙门办去,该查的事情继续查,仔细点。”

“是。”尚遥面露难色,“有件麻烦事,去衙门的路上,那人一直大吼大叫,撒泼打滚,说咱们拐了他的媳妇,引了不少人看热闹,将军和祁姑娘是店主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裴时霁眉头蹙了下,“你先派人去赵大人那,务必说清,无论发生什么,都让她不要插手。”屋内忽然有了声响,她立即向尚遥道:“你和海棠随机应付,对了,把江蓠请来。”

“是。”尚遥得了令去了。

裴时霁推开门,祁霏已经醒了,正不老实地欠着身子,想去拿桌子上的杯子。裴时霁立刻上前拉起帷幔,坐到床头,将祁霏揽到自己怀里靠着,取来茶杯递到祁霏唇边,“来,慢点喝。”

靠着温软的怀抱,祁霏不由得一愣,想说些什么,嗓子火燎似的疼,只得先就着杯子饮了一大口,刚离了杯子便嘶哑着嗓子道:“你怎么在这?小盈怎么样了?”

“你睡了两天,我在这,方便照顾你。”裴时霁抽出帕子为她擦了擦滴落的水,“小盈很好,没受什么伤,现下在隔壁屋子,这会还没醒。”知晓祁霏心中忧虑,裴时霁道:“其他人也都安排妥当,有人照看着,你不必挂念。”

刚刚转醒,脑袋还是一阵阵的晕,裴时霁未束发,垂下的青丝拂到脸颊上,祁霏耳朵红了些,不自在地从裴时霁怀里起身,裴时霁会意,便扶着她靠在床头,自己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这是裴时霁给海棠赁的那栋宅子,祁霏以往也来过,这间屋子是海棠专门给裴时霁留的,但因着裴时霁不常来,所以陈设极其简单。

祁霏瞧见裴时霁眼里的血丝,明白裴时霁为了照顾自己似乎一直没休息,心里和身上的伤口齐齐疼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裴时霁见她这样,紧张地问道。

祁霏摇头,“已经好多了。”

“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不用了,我没胃口。”祁霏唤住裴时霁,不想让她麻烦,便问道:“昨晚的事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裴时霁将事情与她说了,祁霏听罢,不觉皱眉,“竟是如此,该是何等丧心病狂之徒,竟为报复一人,不惜伤害数十人的性命。”

祁霏顿了下,心悬起来,“如此一闹,必然会惊动官府,若是前来细查,发现你了怎么办?”祁霏抬身想去拉裴时霁,又被疼得吸了口凉气,“你快些回去,免得惹眼。”

“你别乱动。”裴时霁把祁霏不安分的小爪子给放了回去,笑了,“不妨事的,你别担心。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你把伤养好,旁的皆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呢?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你掺和在铺子里,御史台该炸锅了。”

看着为自己着急的姑娘,裴时霁笑意更盛,“知道便知道吧,总不能真把我生吞活剥了。”

“那……”祁霏犯了难。

裴时霁将书桌上的冰盆端到了床头的木桌上,屋子干净,连方扇子都没有,裴时霁便卷了衫袖口,轻轻的在冰上扇着,将凉风徐徐送到祁霏那边去。“明牌有明牌的打法,大家都明着来,或许更好些。怎么了,是害怕了?”裴时霁笑道,“前个还是个闯火海都不怕的姑娘,现会子怕朝堂里那帮老头子干什么。”

裴时霁的温柔润物无声,连劝慰都不动声色,哪怕明知有毒,可一口吞下去,若能得片刻欢愉,也甘之如饴。祁霏愣了神,一时无话。

气氛静了下去,祁霏有些不自在,看了看自己的伤势,小腿上伤得最狠,严严实实几乎裹满了纱布,手肘上有一些,脸上也蹭破了皮,祁霏半开玩笑道:“脸也伤了,不知道破相了没。”

裴时霁听了,竟分外认真凑了过去,气息一近,祁霏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很快,裴时霁退回去,道:“没有,只是一点点小伤口而已,很快便会好的。”

祁霏含糊地“嗯”了几声。

以为祁霏担心,裴时霁软语道:“你是极漂亮的姑娘,不要瞎想。”

裴时霁出言安慰,祁霏本该开心,但她心里颇不是滋味,尤其知道裴时霁对自己没那个念头,最多把自己当妹妹看以后,听她说什么,都觉得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呵护,一时间柔肠百结。

“祁岚姑娘那你也不必担心,我早派人去过,好在祁大人近日去外郡了,待他回来时,你的伤口也该养好了。”

听到阿姐,祁霏清醒了点,点点头,躺了下去,控着自己那份僭越的念头。裴时霁当她要休息,道:“这便睡了吗?要不等会,我让人请江蓠再来为你瞧瞧了。”

“啊?”祁霏盯着床顶,“好吧。”

两人静坐一会,凉风不断,祁霏却觉得心里的火难熄,“江大夫多久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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