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66)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尚遥是庶出,自幼便不被尚府重视,长大后好不容易熬了个副将,她祖父和其他族人觉得她有利可图,巴结、利用,甚至操控,可依旧没有半分真情。

久而久之,尚遥也开始觉得,或许只有人有价值,才值得被关心。

“潦草二十年,唯有将军看重我,帮助我,从来没有舍弃我。”尚遥咽口气,坚定地说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辜负将军,辜负你们,纵舍我一条性命,也是我被舍弃得最值得的一次。”

遇到裴时霁后,尚遥曾想过,她对裴时霁的价值是什么,可挠破了脑袋瓜子都想不出来。如今,她才感受到她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价值终于能起一点作用了。

很好,很好,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价值,悉数给了将军,将来到了阴司审判,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值得的事。

海棠久久说不出话,微红的眼眶里打转着泪水,又被她忍了回去。

外人嚼舌根子,总说裴时霁身边的那个副将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可海棠清楚,尚遥不是笨,她是太干净,干净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其实什么都明白的。

“姑娘,时间到了。”男人焦急地说,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你回去吧,若是累了,便、便睡会。”尚遥磕磕巴巴,不熟练地说着关心的话,提了提嘴角,笑容虽然有些僵硬,却发自真心。

刚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所有的赤忱和真心都在这个笑容里了。

海棠站了起来,重新戴上帽子,后退几步,目光仍是胶在尚遥的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走到铁栏杆前,“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

“大人,不论这世道是什么样,总有一些人,会不希冀任何回报,不带任何条件的对你好。”

“我不会舍弃你,永远不会。”

53.屺镇

屺镇位处大周北边,处在戈壁荒漠的边缘,再往东去,草木渐渐丰茂。

和罗塔十部挨得近,在不消停的那些年里,这里一会被罗塔十部抢去,一会又被大周拿回来,各族百姓混居,喜欢屠城的罗塔十部看在都是熟人的面子上,不大动这块地盘,阴差阳错的,反而圆满了此地的安宁。

因此自榷场开放后,屺镇一跃成为大周北境最为繁闹的几个地方之一。

黄色的砂石地早被过往的鞋底、马蹄踏得坚实,能容得下两辆马车的大道通向守备森严的城门,城门大开,将士们正在查验往来文牒。

日暮时分,城门口不远处的小摊上,两个着褐色翻领窄袖袍的年轻人正一人一碗面条吃得正香,一位束着马尾,另一位则将头发全部盘起,用一条简单的宽布带系了,打扮得普普通通,两人腰间各别着短刀、香包一类的物件。

束马尾的人拿起一张比自己脸还大的胡饼,幼稚地挡住另一人的视线,后者被迫停下嗦面条的动作,无语地瞪着她,道:“裴时霁,你无不无聊?”

裴时霁享受地啃了口手里的烧饼,笑道:“旅途乏味,好不容易赶到这,当然要轻松些才好。”

两人正是从洛阳日夜兼程赶来的裴时霁和祁霏。

受祁霏启发,裴时霁着人去打听大周与罗塔十部往来贸易一般都有什么规矩,最终在黑市上找到了几条有用的信息。

正如大周有掮客,负责在卖家和买家之间沟通,大周边境,与罗塔十部往来的榷场上,也有精通两国语言、习俗、金银兑换的牙郎,这类人往往是地头蛇,混得很开。

同时,关于元文绍的消息也回笼到裴时霁那,果如祁霏所料,元文绍确实参与了军马倒卖一事,或者说,边境军马倒卖的最大卖家之一就是他。也不怪他上蹿下跳,生怕西瓜扯出藤,扯到他。

沿着这条线继续挖,便挖出了牙郎的信息——正是在这到处都灰不拉几的屺镇,而他与元文绍的人也在此地接头。

如果能拿到倒卖军马的证据,不仅可以证明尚遥的清白,还极有可能找到陷害尚遥的幕后真凶,至于元文绍会因此怎么样,裴时霁大抵能猜到,但不是很在意。

消息能到裴时霁的手里,也意味着可能会到其他人手里,眼下抢的便是时间,谁能先一步拿到证据,谁就能抢占先机。

裴时霁将洛阳的事安排好,好处理的交给海棠和孟叔,烂摊子就堆给顾长川,还特意嘱咐顾长川无论如何都要拖延案子的时间,估计这会他正在洛阳骂骂咧咧。

裴时霁本打算单枪匹马一个人过来,但祁霏主动提出要一块来。

一个人再心细如发,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两个人还能一块商量着办,况且根据裴时霁手里的消息,祁霏觉得,这事单靠裴时霁一人恐怕不行,她伤已好得差不多,也不想继续闷在家中。

祁岩沉自从上次打过祁霏,脾气消了不少,对祁霏的事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多问。这次离家时间太长,祁霏都做好了再被打一顿的准备,没料到祁岩沉只是沉默地坐了一会,什么也没说便走了,晚饭后,祁岩沉让祁岚送来个包裹,里面放着不少银子和一件毛领的披风。

祁岩沉让祁岚转述,边境不比洛阳,八月飞雪,七月天已渐凉,不能穿单衣了。

祁霏摸着现在内里穿的中衣,说不出什么滋味,这或许是有记忆以来,祁岩沉第一次这么关心自己。

作为父亲,祁岩沉实在差劲透了。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喝点汤?”

裴时霁的询问打断了祁霏的回忆。

“不用了,这的汤齁咸,一点也不好喝。”

裴时霁弯弯眉角,“榷场的羊乳面放了胡椒,比这里的好吃,咱们回头吃那个。”

胡椒可是好东西,在洛阳贵得要死,同等价钱肯定不如这里吃得划算,祁霏点头,“好!”

两人收拾好东西,牵过栓在一旁的马,跟在货郎的后面,查过文牒,正式进了城门。

屺镇与洛阳的区别在此刻一览无余,路过的马车扬起能把人埋了的沙土,不少人都戴着眼罩或蒙着纱布,肤色、身材各异,不少留着络腮胡的大块头,一打眼便能看出不是大周人。

本族也好,外族也罢,大家的肤色都有些黄,裴时霁和祁霏简直像两颗反光的珍珠,在路中间走着,但因为此地向来外人多,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两侧的房屋大都低矮,路边挤满小摊,卖的东西也颇具胡人风格,行人交谈间,有说大周语言的,也有祁霏听不懂的罗塔十部语言,还有半生不熟、语言各掺一半的,交谈起来看着都费劲。

两人穿过规整的街道,没有留恋商铺,而是径直向此行的第一个目的走去。

乍看并不起眼的三层楼出现在两人面前,暮色渐深,一楼门口挂了八盏防风沙的灯笼,往上每层楼的灯笼都各多四盏,泥墙紧实,十分普通。

可祁霏眼尖地发现,台基的花砖纹理独特,楼上用的琉璃瓦光泽丰润,柱子的材质也似乎是一等楠木,鸡翅木的牌匾上刻着“无忧居”三个字,字体潇洒,写字者书法造诣颇深。

一砖一瓦,都表示着此地非同一般。祁霏和裴时霁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这条街上行人熙攘,最是热闹,无忧居门里门外,往来络绎不绝,门口年纪不大的小厮迎上来,牵过两人手里的马,一位衣着鲜艳的妇人摇着羽扇打里面出来。

“呦,两位姑娘瞧着面生,头一回来屺镇?不知道是我们这哪位娘子有这么好的福气?”

无忧居对外的旗号是诗词歌赋、雅致风流,里子便是家十分奢华的楚馆,而这位妇人,便是这里的假母。

洛阳裴大将军的婚事,整个大周无人不晓,既然天子脚下,这女子间成婚的先例都开了,那么女子逛楚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有钱不赚王八蛋,开门做生意的,哪里在乎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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