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86)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海棠的脚步最为轻盈,自裴时霁回府那一日,她便知道尚遥清白得救,匆匆数日,她整理尚遥在裴府的房间,晾晒衣裳,端了盆蓄势欲开的黄菊花于窗台,自己又换衣梳发,只待着见面时将这一段时间以来府内的大小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隔壁院的狸花猫生了一窝小猫,整天在墙根喵喵叫,惹得孟叔大骂毁人睡觉,跑去理论却在那看了一上午的小猫崽;院内鸟雀结巢,有不安分的小厮爬树掏鸟窝,却意外打翻了蜂窝,被蛰了个面目全非……

尚遥不爱说话,但她其实是爱听的,就由自己来将这一桩桩、一件件细细说给她听,她闷在那里那么久,定是无聊的。

最重要的,自己一定要当面捉弄她一句:瞧,将军不会不管你的吧。这世上,总有人,会无条件在乎你的,包括我。

最后那三个字不说也行,海棠笑着,随裴时霁进了正门,进了间面阳的屋子,不等海棠开口将满腹的话说出,忽然见干净的床上,尚遥盖了床不厚不薄的绣花被子,亵衣干净,似是换过,也难得内狱的人用心照顾,她双眼轻阖,居然没有醒着。

怎么会没有醒?内狱用刑从不伤人根本,用刑过后还会敷药赐食,且尚遥行伍数年,年轻力强,难道撑不住内狱的刑罚?

千百个念头转过,心里不可遏制地一乱,在心疼、怜悯、尊敬这般复杂情绪中,有什么晃过,如此不堪,海棠的脸色一时没控制住白了几分。

裴时霁上午便听得内狱来报尚遥没醒,故并不惊讶,她凑近去看,但见尚遥迷迷糊糊间眼睛睁开了条缝,含糊说了些什么。裴时霁忙俯身去听,凝神听清了那话:“将军,带我回家。”

尚遥竟是认出了自己,裴时霁心头一荡,索性坐在床边安抚道,“陛下派的御医还没到,你且休息着,回家的事情不着急。”

“不……”尚遥吃力地摇摇头,唇齿打颤,“……不想在这待了……”

裴时霁顿了下,“也好,我这便带你回家。”

裴时霁向海棠看过去,她立刻心领神会,过来同裴时霁一起帮尚遥将外衣穿好。裴时霁通晓狱内手段,瞧出尚遥多伤在后脊和两臂,便弯腰把她背起,几人护着尚遥一同出了内狱。

宫门外,裴时霁早已让人备下马车,祁家车马也在候着,一路无话,马车一会慢一会快,生怕颠着尚遥,海棠护着尚遥,问裴时霁:“大人,这路是回咱们府的。”

“嗯,尚遥入狱这么久,尚家阖府竟全无动静……”裴时霁低头看了眼尚遥,叹气道:“还是去咱们府里照顾我才放心。”

海棠爱怜地捋开尚遥额前的散发,疼惜她父母尚在,却犹如无亲人的身世,虽心知身为下属,该恪守距离本分,可抱住尚遥的胳膊却不禁抱得更紧了些。

门口小厮见将军回府,同立在车旁等候,孟全也咋咋呼呼从府内出来,指挥人抬条长凳子过来,好将尚遥给抬进去,裴时霁笑着说不必这么麻烦,照旧由她将尚遥给背进去。

祁霏和赵叶轻下了马车站了一会,前面裴时霁和海棠才扶着尚遥刚刚脚沾地,祁霏倒是想帮忙,又怕人多反而添乱,只缀着看,若有需要再上前去。裴时霁正欲弯下腰扣住尚遥,尚遥忽然胸口一动,上半身倏地深深弓下,哇的一声一口血吐在地上,随即整个人委顿下去。

裴时霁一把拉住尚遥,余光瞥见地上的血居然是黑色的,脑袋嗡的一声,脱口吼道:“去找江大夫!快去找江蓠!”

69.中毒

一向清静的裴府内院无端嘈杂不堪,人来人往,一时混乱,可这杂乱又很快无声地熄灭,伴随风中传来浓烈的药味,无论小厮、婢女,一律垂首躬身,退出了这间往日里便被下令无事不得进的内院。

江蓠静坐把脉,又钳着尚遥下巴看了舌苔,将其手重放归被下,起身向满屋子的人道:“没什么大碍,骤逢变故,绷得太久,猛然一松,便是软了筋骨,休息一段时间便好。”

听闻此言,赵叶轻明显松了口气,祁霏却似有疑惑,转眼看向裴时霁。裴时霁似乎对江蓠的话深信不疑,着人拿江蓠的药方去取药煎药。

既然如此,祁霏也不好再说什么,眼下尚遥没醒,裴府事情又多,祁霏便主动告辞,免得添乱。裴时霁也没多作挽留,送两人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赵叶轻脸色缓和许多,掀开窗帘呼吸几口空气,见帘外熙熙攘攘,一派祥和,心中也沾染了些喜悦,更重要的是,尚大人的事,于公于私,她已然是尽力,问心无愧,此事一了,祁霏和她,便可以离裴时霁远一些了。

瞧见小吃,赵叶轻问祁霏是否要些,可一连几遍,旁边都没声音,赵叶轻回身便见祁霏一脸凝思,“想什么呢?”

祁霏没有隐瞒,“我在想尚遥的伤,如果只是寻常伤势,怎么会是黑色的血,那不像是江大夫说的累的,反倒像是……”

像是中毒。

祁霏心里“噔”的一下,赵叶轻蹙眉道:“江大夫的医术洛阳皆知,她又和裴大人素有交情,何必说谎,或许是你多虑了。你才回来,一路奔波,还是不要再劳心劳神了,眼下万事初定,还是多多保养身体为上。”

祁霏不愿顺着赵叶轻的话,又不想驳她,只好笑道:“知道啦,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越来越啰嗦了。你刚刚是不是说点心来着?为了保养身体,我可得一人要两份才行!”

“几份都行,管够。”赵叶轻笑道。

*

裴时霁关上房门,屋内顿时昏暗许多,金色的阳光如上等工艺,光滑地涂抹在方桌上,裴时霁在塌上坐下,感受着阳光的温度,眼睛有些刺痛,身子却一阵阵发冷。

“能看出到底是什么吗?”

海棠侍奉在裴时霁身侧,不禁紧张地望向江蓠。

江蓠取出银针,刺入尚遥手腕又拔出,又依次刺了其他几个部位,银针无丝毫变化,她想了想,解开尚遥衣口,裴时霁和海棠一同来将尚遥翻过身去,掀开衣服,露出后背腰部被包好的伤口。

江蓠拆开药布,取出一把小拇指盖大小的全银细柄小勺,勺缘锋利如刀,将之往药布下溃烂的伤口剜了一下,尚遥立刻痛苦地哼了一声,海棠连忙握紧她的手,只希望能如此为她分担些许。

江蓠将小勺于光下看,又凑近闻,露出困惑的神色,让裴时霁和海棠将尚遥衣服穿好,她自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尚遥。

她在想事情,裴时霁招手让海棠不要打扰她。

不一会,江蓠又重新把了脉,恍然所悟。

“是中毒。”江蓠的声音如惊雷般落下。

裴时霁脑内刺痛了一下,险些失态,海棠也是震惊无言,江蓠继续说:“并不是寻常的药物中毒,所以银针难以查出,银刀剜肉也看不出什么,即使是我,也是想起曾经见过的病人,故而意识到的。这是内火之毒。”

“尚大人于狱中受刑,天气溽热,伤口极易溃烂,疖子溃痈,才会有这样大大小小的疮口,看得出狱中有人帮她清洗敷药,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情,但这内火本就过剩,加上天气炎热,内里就应该多清热解毒一些,但内里被什么东西激得火更旺了。”

“是什么东西?”海棠问道:“是毒药吗?”

“不会,”裴时霁摇头,“内狱管理严格,毒药如何能入内?”

“不是毒药,问题应该是出在食物上。”

海棠:“食物?”

“身体虚弱,本该进补,但起疮流脓,便不得吃发物,若不然越吃越虚,越吃越燥,再这么吃下去,会被内火烧死。”

海棠想了想,“手段隐蔽,即使是太医也不一定能看出,足见险恶用心……究竟是什么人……”

内狱膳食由圣人决定,病因出自膳食,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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