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洛阳边+番外(91)

作者:兰台卿客 阅读记录

“善者从恶不可放纵,恶者向善不当苛责……”

赵叶轻不由得疑惑地“嗯”了一声,江蓠所言,乃是昔日书会上她与朋友辩论过的话,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江蓠是如何得知的?

混乱间,医馆已到,赵叶轻几乎是刚刚跨过门槛,便累得双膝一软,直直跪倒在门槛之后,她立刻护住江蓠,将其妥善放靠在门上。

堂室不见人,赵叶轻只好喊道:“大夫……”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不年不节的,以为跪了我就能要到钱了吗?这膝盖要是这么值钱的话,我这医馆也不开了,直接捧着碗挨家挨户跪着去!”内室传出老人洪钟般的声音。

连续月余忙得不曾歇息,刚刚被折完胳膊接着又累得半死,现在又被当成叫花子的赵叶轻:“……”

72.离心

自从入御史台以来,便再不如读书时能有闲暇练习骑马弓箭,力气大不如前,一条街跑下来,赵叶轻根本站都站不起来,真跟个叫花子似的跪在那,连辩驳老者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一小会,老者没听到声音,以为人走了,出来时却见到一躺一跪的两人,怒骂道:“你怎么还在……哎?”

怒气中途活生生被掐断,田大夫睁大了眼睛:“这不……江大夫吗?”

全洛阳的大夫没有不知道江蓠的,瞧见是她,田大夫这才聚神看见跪着的那个“叫花子”,虽然头发微乱,可衣服的料子却是一等一的好,来头定是不小,他立刻招呼伙计出来将江蓠给扶进屋里,又亲自将赵叶轻给搀扶起来,问:“您二位这是?”

“救人、先救人……江蓠刚刚晕倒了,您先给看看。”

“这……”田大夫也不想在江蓠面前班门弄斧而丢了面子,赵叶轻急了:“救人!我已通知了她姐姐过来,你先看着就是,若是错过了救人的时机,我让京兆府第一个治你见死不救的罪!”

如此严厉口吻,田大夫更加确信这人地位不凡,忙说“是”,将赵叶轻搀到椅子上坐了,着人上茶,随即进了屋内。

赵叶轻双手发软到连茶盏端着都费力,哆哆嗦嗦就着茶盏抿了一口,田大夫从屋内出来,道:“不妨事不妨事,江大夫是不是最近太忙了?这就是累的,过一会就能醒了,再吃点滋补的药,没什么大碍。”

赵叶轻的心顿时松沉下去,而眉头却皱起:尚遥的病似乎一直是江蓠在照看,莫不是因为这个累的?

怎么又是因为裴时霁?

赵叶轻起身向田大夫拱手道谢,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到他手中,“方才着急,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大夫不要见怪,一点心意,千万收下。”

“哪里要得了这么多,大人真是折煞我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幸好江蓠身子没什么大碍,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这番帮忙,以后作为谈资也有得说了,田大夫打心底不想收这个钱,几番推辞,赵叶轻不勉强,再次谢过,便去内室去看江蓠情况。

平日里不大有表情的人,躺在了塌上,神色却是恬静,赵叶轻俯身帮江蓠青丝捋挂耳后,免得发丝扰她清梦,离得近了,听见江蓠清浅的呼吸声,引得心中柔软。

她心无杂念,一板一眼,又拉高江蓠身上被子,见一切妥当,便想坐到一旁去,袖子随着动作忽然一顿,江蓠搭在被沿的手臂微微抬起,赵叶轻这才看见,自个的袖子夹在江蓠纤细的指间。

江蓠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什么,赵叶轻没听见,便俯身离近去听,门外忽然响起走路的动静,自个小厮的声音焦急地传来:“大人,御史台的假请不了了,中丞让您赶紧回去呢!”

几乎是在小厮声音响起的瞬间,江蓠的手便无力地垂落。赵叶轻没时间多想,将江蓠的手放回被子里,拉开门问道:“发生什么了?”

“邱公子死了!”小厮小声却惊恐地说。

赵叶轻也吓了一跳,拉着小厮往外走,“可还有别的?”

“没了,我也是听了一耳朵,说是邱公子突然暴毙!”

田大夫见赵叶轻匆匆出来,以为有事,还没开口,赵叶轻早已和小厮出了大门,可一脚刚跨过门槛,赵叶轻又把脚给收了回来,回身向田大夫快速说道:“劳驾大夫备盆温清水。”她又把小厮留下:“江家人来前,你在这守着。”

江蓠爱干净,若是江桉来了,可能会给她清洗一番,医馆的人毕竟不熟悉,留个自己人在这看着才好。

觉得都妥当了,赵叶轻便汇入人群,急匆匆向御史台赶去。

医馆内随着赵叶轻的离开重新归于寻常,药味涌动,偶然夹杂田大夫一两声的咳嗽。日光明媚,落在江蓠身上,等到空中最后一丝熟悉的气息散去时,她微微偏首,一行泪珠自眼角无声没入鬓边青丝。

她似乎又说了什么,再无人知晓,赵叶轻穷尽余生,也同样不会知道江蓠说的是:

不要走……我会乖的……

赵叶轻,别走。

*

邱荣之死随着遮遮掩掩又急如闪电的报令中传到宫内,圣人勃然大怒,恒国公夫人哭晕在大殿前,恒国公亦于伏于太后膝下痛哭,一时间,闻者落泪。

执行流放出发的第三天,因吃坏了东西而暴毙的事情实在闻所未闻,众人心中猜测起此彼伏:是不是有人蓄意谋害?谁会做这件事?定是有仇之人,可这位邱公子仇敌也太多了些,远了不说,近了便是想杀他而不得的裴时霁……

想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噤声不语。

既是给恒国公面子,也是给太后交代,圣人命有司严查,又将御史台一干人等扣在殿中怒骂,甩下一沓折子,让御史台不要再得寸进尺,邱家逢此变故,但凡有些善心都不该继续抓着邱家弹劾不放。

杀人的凶手,忽然就变得无辜了起来。御史心中不平,却也没有敢在这个时候伸头的出头鸟,朝堂以一种微妙的形势安静下来。

白日便一直在奔波,又站又跪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回到家时,赵叶轻早已头脚倒悬,深一脚浅一脚被人扶进屋内,可来不及喘气,下人又道林掌柜来了,等了一晚上,赵叶轻用帕子擦擦脸,将人请了过来。

蜡烛腕粗,屋内明亮非常,短塌上的锦垫用的是貂绒,细密针脚,一寸百金,身后的架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各色花瓶,釉质细腻,清新脱俗,楠木小桌上新制的官窑瓷盏里盛着城外今日刚运来的山泉烧的热茶。

赵叶轻让人给林掌柜上了紫笋贡茶,屏退左右后,方笑道:“这还是你送来的,一直没能和你一共尝尝,正好今个用新运的山泉水煎的,希望没有辱没了这茶便好。”

“哪里的话,大人府上的茶一向都是最好的。”林掌柜小品一口,心不在焉地放下茶盏,担忧地看着赵叶轻,“下午事发匆忙,来不及和大人详叙,江大夫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咱们许久不见,不说这个,你等我这么久,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赵叶轻忽然想起,“我倒忘了,你这一走数月,山上宅子和这的租钱我还没给你呢。”

赵叶轻起身要去拿钱,林掌柜连忙笑道:“不急的,不如下月我差人来一并结算,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这趟是走来的,带着甸甸银钱走回去身子吃不消了。”

赵叶轻笑了几声,“也好。”

林掌柜接着道:“下午瞧大人气色着实不好,我担心您的身体,这次回来正好购进了不少好山参,我便亲自给您送来,让人先搁去库房了。”

这样的送礼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补品、金银、房契,流水般填满了别院宽敞的库房,起初赵叶轻拒绝过几次,但林掌柜坚持要感谢她帮自己拿回货物,次数一多,赵叶轻便也不再说什么。

礼尚往来,赵叶轻虽不懂生意,但能行的便利便不会吝啬,林掌柜则将更多的礼物送来,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对赵叶轻多加“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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