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101)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李昊摇头,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每日路上来回确实耽误时间,姑姑,不然我干脆住到学庠里罢?”

“住学庠?”李清赏停下夹菜的动作,却发现胳膊酸得不行,收回手诧异:“你才八岁,你要住学庠?”

李昊随意摆摆手,含混不清解释:“我只是随便说说,要是您不放心,不住学庠也可以。”

他怕姑姑钱不够,住学庠排舍要缴纳住宿每年八两,饭食钱另外算,吃多花多是必然。他姑姑每月薪俸才十两,还要顾他们两个日常花销以及他用的笔墨纸砚,基本每月无结余。

“没问题呀,”李清赏道:“你想好的话给姑说一声,我得去看看你们学庠食宿条件如何,”说着她伸手捏捏李昊脸上好不容易才吃起来的一点肉,“只求别再把你饿瘦。”

姑侄二人旁边,柴睢就这么长久地看着他们,不说话,却也不移开目光。

如果说和光劝她不要把駮神铜矿坍塌案捅出去的确有那么点好处在,那这好处此刻便具化且生动地呈现在了她眼前。

这好处感觉好像还不错,即便被酸文腐儒知去会在笔墨喉舌上再杀她万万回,说实话,人活着总得有些好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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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第四十四章

◎得逞◎

“出大事了,这回真出大事了!”

暮春三月光景里,仆婢三两成伴在庭院中往来忙碌,春风轻拂长廊额枋竹帘下坠着的流苏绳穗,无扇抹角长条形窗棂完美框出墙那边一棵微斜细树,树上碧绿长叶,点缀颗颗红果。

框景之后,茶雾袅袅,一方福禄寿浮雕圆石桌前,剑眉星目面容俊伟的年轻男子挪开桌上壶盏,叮铃当啷放下手中大包袱,指着它用惯有的软糯调子惊诧道:

“于漪白竟要我把这些东西全部还给随之!后续她说还会有起码十来个大包袱,于漪白这回真要和随之闹掰啦!”

石桌对面,静坐吃茶的柴睢眨眨眼又眨眨眼,从舒照软糯糯的一惊一乍中慢慢回过神,两根手指挑开包袱半角看了几眼,淡静“哦”了一声:“她们两个闹掰,算是要不破不立么。”

“她们不破不立,你笑甚么?”舒照表情从震惊转为狐疑,眯起眼打量柴睢,争取不放过这家伙脸上任何细微表情,“于漪白和随之闹掰,你高兴甚么?”

“啊?”柴睢摸摸自己脸,挑起眉茫然回视,“我没高兴,没笑啊。”

舒照更难过,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解开颌下系带又把奓沿帽往上推推:“于漪白从来把开心难过全写脸上,她不高兴情有可原,你这样高兴又是为何?”

“你终于肯回自己家了哇,”柴睢把重点一歪,问:“以后不去兔儿巷了?”

舒照家家教比柴睢谢随之而言算是较严,他两位亲长最不能容忍他去烟花柳巷之地沾花惹草,他执意往兔儿巷跑一年多,同家里关系也冷一年多。

听见兔儿巷,舒照摆两下手,大咧中略有几分自嘲:“还找个球,都过去快十年,那人大约已不在,不在了的人还找他干嘛。”

要是还在,自己怎么也能找到点那人的蛛丝马迹,而不是始终杳无音讯,他原本是想找到那人当面给他说声谢谢,嗐,现在想想也挺没劲。

关于阿照的事,他不多说时柴睢更不会多问,她冲桌上包袱抬了抬下巴:“随之那日走后一直没来,不然你把东西给她送家里?”

舒照:“随之家里、学庠,包括常去的茶楼书馆,我找了许多地方皆没见到随之人影,这不就想着先拿来这里,于漪白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亲手把包袱给随之,呸,死丫头真能折腾她哥!”

柴睢:“也没听随之说过她要去哪儿。”

“你又在笑甚么?”舒照对柴睢脸上动不动就露出来的笑意表示十二万分不解,自己这里愁云惨淡,对面朋友巧笑嫣然,他快要炸了。

“没笑啊,没笑。”柴睢否认着把包袱往旁扒拉两下,倒盏茶递过来。

舒照再次打量阿睢脸上莫名其妙的笑容,勉强话归正题:“日前皇帝不顾反对执意开西苑射猎,马踏毁许多麦苗,致使私下来许多人对国丈府颇有意见,户部今个当廷告了刘加荣一状。”

柴睢没能理解:“西苑踏青苗该是柴篌之过,户部告刘加荣做甚么?”

“刘加荣射猎所得最多,而且还误射伤一名在西苑耕作的农官。”

“就知肯定要出事,”柴睢抱起胳膊嘀咕了一声,稍顿,问:“三思苑收拾得如何?”

舒照:“和鄣台一样,基本没问题,等着他派人来抄,金蝉脱壳么,他没咱们玩得熟。”

“大约不会再出现像鄣台那般的抄没行为了,”柴睢沉吟着看向旁边繁茂的花树,眼里嘲讽一闪而过,“今岁上半年谢知方会正式登朝,柴篌想动梁园,没那么容易。”

谢知方,谢随之堂兄,祁东军老帅谢斛谢伯升之子,大望丙子恩科中进士一甲第四,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在翰林院待到如今,也该是要在硬骨头难啃时挺身而出大显身手了。

“你是个坏人呦,”舒照眯起眼睛评价他家殿下,“不折不扣的坏人。”

柴睢不反驳,扬起眉笑:“下午钓鱼去?”

难得赋闲。

“哪有那闲工夫!”舒照叹气,挺直的脊背跟着塌下去些,“后晌我娘给安排了场相亲,得请人家姑娘去街上耍。”

说着嘀咕道:“我这辈子最反感相亲了,去兔儿巷同家里吵翻的导火索就是相亲。”

柴睢揣手凑热闹,春光下那副沉静眉目鲜活起来,长睫在眼尾笑出抹揶揄:“兔儿巷里无娇娘嘛,我还以为你被那人伤透心后改喜欢男人了。”

是啊,是有过那么个人,阿照很喜欢她,两人已处到谈婚论嫁地步,没想到在柴睢禅位后,阿照从正三品实权禁卫军大都督转任正三品上御卫总都督使,那姑娘与阿照断了往来。

阿照不明所以,登门去找,人家姑娘闭门不见,阿照两位亲长也登门拜访,被那姑娘父母婉言拒绝了这门亲事。

那家人话里话外的理由,是于家虽侯门,奈何家中两位母亲,这般关系不是寻常人家能有,他们怕女儿嫁过去后被人戳脊梁骨看笑话。

后来婚事作罢,阿照在这事上也狠狠伤了心神,知子莫若母,他阿娘逼他相亲,就如同当年柴睢和随之拿刀架他脖子上,硬逼他考上国文馆,阿照其实性格很好,性子也软,随遇而安不争不抢,有时别人不逼他一把,他会缩起来半步不前。

被挚友揭开伤疤晒到日头底下,舒照悻悻反驳:“你还说你不喜欢女人哩,不照样对人家李娘子处处上心,去岁你还没从西南回来时,春波便已被你派出去保护人家,天也,您那是单纯履行对和首辅之诺,还是单纯觉得李娘子是个麻烦?”

阿照话罢瞬间,柴睢内心深处升起丝丝怪异而荒诞的期盼,心跳声砰砰响在耳道中,想全天下知她和李清赏好了的冲动猛然堵到喉咙口,既酸且涩。

好在她从不是做事冲动不追前因不计后果的莽人,不然李清赏晚上回来真会掐死她,李清赏那女子说到做到,可叫人佩服了。

柴睢若无其事喝口茶,道:“不要扯开话题,我想去围观你相亲。”

舒照送她一个字:“滚!”

·

下午,春阳刚刚过中天,骂人“滚”和被骂“滚”的二人并肩出现在东门盘楼街街口。

“头回见面你给姑娘约这里?”柴睢仰头看雕神画仙万分恢宏气派的石刻牌楼,“盘楼长街”四个字在日光下瑞气千条熠熠生辉。

舒照抱起胳膊眺向门楼里面,看见一队骆驼穿行于熙来攘往的人群,神情一言难尽:“据说是人家姑娘要求的,说是从没去过桑家瓦子,想趁机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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