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131)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至九鼎易主,刘氏以新帝登基普天同庆为借口,改变了对东厥贸易的旧规定,给东厥让利四成以还债。

这是近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大阴谋,刘庭凑凭此成功与大望四柱相提并论也未尝不可,但现在问题是,皇帝柴篌致力于狡兔死走狗烹,而两条父子犬不愿如此被烹,皆要自谋生路,只是观点与方式产生了分歧。

李清赏半低着头,无力地嗤笑了下,更像是对自己的讥讽:“是么,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要兄长与他众多部下付出生命的因果,这就是她一路以来所想要得到的真相,如此而已?

达官贵人们要发邪财,出了意外,承担后果的却是底层老百姓,只有底层老百姓,达官贵人们搞得不好了只是一时损失些钱财,底层老百姓丢了性命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而死,那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达官贵人眼里,人命好生不比钱贵重。

面对李清赏状若波澜无惊的反应,柴睢用力闭了闭眼,稍往前挪近半点,试图挨得更近些:“刘毕阮想要换种方式继续投靠皇权,刘庭凑却已然将柴篌本性看透,你吸引去刘毕阮注意力,让刘庭凑不得不腾出精力约束儿子,柴篌暂时处于获胜局面,谢知方在这个局里,起推动作用。”

“谢知方是你的人,皇帝怎会轻易相信他?”李清赏本不想管闲事,却又在听到这些后担心柴睢会被人骗。

问完她后悔,心说世上谁都可能被骗,唯独太上皇王不可能被骗,她不骗别人才是好的。

柴睢目光灼灼盯着李清赏,心中情绪难以名状:“柴篌并不是当真信任谢知方,只是比较之下有所信任而已。”

皇帝篌量小性骄,孤身自宋地来此为帝,在深宫和汴京举目无亲,使得他不得不从难以信任的人中挑选相对可以信任的对象,何况谢知方是他自己从底层官员中找到的“璞玉良臣”。

“希望你安然度过关关的难,”李清赏低声呢喃,衷心祝福,“你定会安然度过难关。”

有这样多人相帮,定能遇关平安过,遇险化为夷。

“对了,”她抢在柴睢前面补充,“明日面见圣太上,有些话你不要说漏嘴。”

柴睢险些被气笑,抱胳膊往旁边一坐,想气又不敢真生气,别扭道:“是我设圈套骗你在先,你生气恼怒皆是情理之中,但我们好这件事并无半点掺假,你休想以此为借口蹬掉我。”

说罢不觉突出重点,拍着大腿强调了声:“休想!”

老旧的床板子因为她的坐下和拍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李清赏害怕床板真塌折,连忙站起来。

“几个意思,”柴睢跟着起身,万般不解中再度看向她素净的手,依旧软糯的说话调子里委屈清晰可闻,“现在我是连坐都不配和你坐一起?”

怎胡搅蛮缠起来了,李清赏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解释:“别误会,只是床板老旧,恐难承两人之重。”

柴睢理所当然道:“所以跟我回去那边屋子睡,别在这儿睡到半夜床榻了,”

说着,她尝试去牵李清赏的手,李清赏想躲,被她一把抓住:“你生气归生气,我也知事情严重到无法轻易翻篇,但你可以关上门跟我算账,要打要骂我都认,不兴这般动辄扯清关系,你同我的关系这辈子撇不清。”

“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李清赏试图挣开柴睢的手,未果,坦率地放弃挣扎,“你们所有人联手骗我,我认,谁让我是弱者一方呢,所以你没必要在骗了我又被我发现后,再拿出如此一副诚恳模样来道歉,好像骗人是万般无奈的不得已之举,如此被骗者若是生气,就显得何其得理不饶人。”

大道理她都懂,一旦开口提起还是会倍感气愤。天地错勘贤愚便则枉做天地,柴睢骗她至此,还将她耍得团团转,岂能轻易将这厮放过。

柴睢更加疑惑,不知为何道歉还会道出问题:“并没有不让你生气的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让我闹腾得过分,我明白,”李清赏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站在这里,和柴睢发生如此大的分歧,“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勋爵贵人,最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掌控,说实话,我父亲当官多年,也多少也有点这般习惯在身,我真心明白。”

官·僚·之·者,牧于人上,久而久之,理所当然视世人为脚下蝼蚁。

“……”柴睢压根没明白过来怎么就被扣上如此大个帽子,歪下头来试图和李清赏对上目光,“倘李舍没有出事,他现在应该擢拔了庆城守备军指挥使正职,你照旧做你的官门姑娘;倘李舍在平乱中不幸战亡,被朝廷追封,你此刻也该是同其它英烈遗属般,领着抚恤,过着或富裕或优渥,至少是平静的生活,而非如现在般处处小心谨慎,缩在自己厚重到恨不能与世隔绝的壳子里,警惕戒备着周围一切。”

“或许吧,”李清赏垂眸看柴睢牵着自己的大手,话语已分辨不出真假,“或许我命该如此,所以这样也没甚么不好。”

柴睢摇了下头,清澈眼眸里疼惜深浓:“我们不曾一起经历过生死之重的挑战,所以你会觉得我和你好只是因为有利可图,在发现被我欺骗后,你气愤,恼怒,然后开始怀疑,这些都很正常,我理解,只是不知你肯否给个机会,让我试着来打消你的疑虑?”

坑李清赏入局虽是谢知方等几人干的“好事”,柴睢自觉因没有成功阻拦而也要承担责任。

太上心里清楚,李清赏在经历了一路颠沛流离和生死考验后,于心中垒建起一座坚不可破的“安全壳”,她缩在里面自保,对壳子外的一切敏感而警惕。

但柴睢想把李清赏从那个壳子里带出来,带到光明正大与鲜花盛开的地方来,过本就属于李清赏的生活,过那些她本该习以为常的平静生活,

“……算了,”沉默片刻,李清赏摇下头,抬起脸看向柴睢眼睛,甚至安慰般拍了拍后者上臂,“算了,其实我也没甚么疑虑,你这样做有你这样做的道理,我理解,时晚,明日还要上山,赶紧些回去睡罢。”

人呐,“知道事会发生”和“事情摆在眼前”完全属于两码事,知晓柴睢的圈套之后,她对接下来的北山之行,已无任何避暑游玩的闲情雅致。

见李清赏拒绝得柔中带刚,柴睢大马金刀往板硬的床上坐了:“你不回去,我也睡这里,倘担心床板榻折,我睡地上也行,喊下面送来床被褥就好。”

李清赏倍感无奈,不知柴睢为何要胡搅蛮缠,她生气亦或不生气,似乎都不管用,哪个知太上皇王在闹哪门子不对劲,非要在这里同她拌嘴。

“休想把我同你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柴睢嘀咕着拍拍身边床铺,再问:“不是困么?睡不睡了!”

似乎不管李清赏独自在内心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绕不开柴睢,李清赏终于感受到了柴睢曾为帝王给别人带来的麻烦。

可是,做过皇帝了不起啊。

李清赏拽住前皇帝胳膊,试图把人拉起来撵出去:“起开回你屋去,你走我立马就歇,堂堂太上皇王,有脸同平民百姓抢床躺乎。”

李清赏连拉带拽,柴睢不仅没被拉起,反而往后一躺,把李清赏一并大力带跌下来,跌砸在她身上。

“抢别人床固然不妥,孤抢自己夫人则谁也管不着,”柴睢两手搂紧,直接把人扣着动弹不得,在床板子吱扭扭声中软声求道:“床头吵架床尾和,床尾和不了就再调回床头去,我们吵架不隔夜好不好?”

“我们没有吵架,你不要胡乱定义,快些松开我,”李清赏扭着身子想挣开身上禁锢,她越是挣扎,床板子吱扭扭响得越欢实,听得人莫名耳朵发热,一声低斥脱口而出,“柴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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