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烟火+番外(130)

作者:常文钟 阅读记录

“没事,”郑芮芳欲哭无泪,“顶岗的人没拦李娘子,”她用刀把指向走道深处,“人已经在屋里了,谢大公子出来时,那张脸写满看笑话。”

“啧啧啧,”涤尘啧嘴轻叹,“你完了。”

——“你完了,这回真完了。”

走道深处那间屋子里,回过神来的李清赏感觉自己是大周第一大傻,在万分惊诧与因果合理、被蒙骗的愤怒与跳梁小丑般心酸,等诸多复杂情绪不断巨力冲击下,她眼睛发黑着得出以上结论。

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杯被重重磕在桌上那瞬间,也似同时重重压在柴睢心头,吓得她胆子一突突,便是当年在大风山狩猎,和随之阿照一起遇见熊瞎子时,她也没这样怕过。

“你,不然,”她嗓子干得要讲不出话来,憋了憋,憋出一句:“听我解释两句?”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换来的是意料之中的拒绝。

最最可怕的,是拒绝之人随后逐渐平静下来,或许是灌进去的那杯茶水起作用,浇灭了她心头的愤怒。

稍顿,李清赏嘴角强行提起抹笑意,尽量平静,仍可见讥诮与自嘲,她问:“我能认识到谢知方,是你们设下的局,此局绝非只为从我身上套我兄长查到的事,你们拿我当活靶子来吸引国丈府目光,是也,否也?”

“然也。”事到如今已无任何撒谎必要,柴睢爽快承认。

李清赏深深吸口气,外面大雨瓢泼落下,屋里显得闷热,她以手作扇朝自己扇两下:“你放心,我不会闹,毕竟像殿下这般有钱有势的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只是不知,您何时利用完我?望您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比起被您嫌恶地赶走,我觉得还是好聚好散比较体面。”

单薄的爱意似乎从来说不通她们之间巨大的门第悬殊,仿佛只有“利用”两字放在这里,所有的情愫和温柔才能被解释得合情合理。

当时头脑发热答应和柴睢好时,她心里已对如此情况有过准备,此刻真面对起来,竟觉得其实也还好,没有以为中那样难过,只是这心里像漏了个大窟窿,带着刀子般的风呼啦啦直往里面刮,疼得她呼吸不上来。

她们两个,背景、实力、门第等所有情况差别太大,若是要结束关系,她唯一能保留的恐怕只剩一份单薄又可怜的体面,所以才会说出以上言论。

“等等,”柴睢听出这些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要和你……”

那几个字她说不出口,屈起指节敲了两下桌面,严肃提醒:“吵架归吵架,有些话不能随便就说嗷。”

“我竟真以为,你们这些达官勋贵里会有好人,”李清赏笑得无比自嘲,连连摇头,“结果还不是官官相护,蛇鼠一窝。”

“我……”柴睢欲解释,被李清赏摆摆手打断:“不说了,我上来喊你吃饭,饭做好了。”

柴睢愣住,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是甚么情况?

“再不下去涤尘就该上来喊你了,他们用大铁锅炖菜,说是当地名吃烩菜,你快去吃罢,”她起身朝外去,转身背对柴睢那瞬间,再也忍不住眼泪爬满眼眶,好在声音还能装得正常,“我不饿,就不吃了,赶路有些累,我先回屋歇会儿。”

“清赏,你好歹听我解——”

解释两句。

太上大步追上来,还是晚一步,至门口时正好被人从外面带上了屋门,她就这么,被阻拦在了那扇门后。

【📢作者有话说】

【1】这句话参考宋·范仲淹《岳阳楼记》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青蛙不爱我 10瓶;你再呵呵 1瓶;

57 ☪ 第五十七章

◎吵架◎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没有以为中那样钟意柴睢,她贪慕虚荣,耽于享乐,只是看上了柴睢作为太上梁王拥有的滔天富贵与权势。

李清赏躺在驿站逼仄板硬的床上,望着打了补丁的床帐顶迷糊地琢磨着。

俄而,她略感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下床板很硬,还有些老化,只要稍微一动,它就会发出细碎的吱吱声。

这是她在走道另头随意找的屋子,屋里摆设仅一张床,无桌椅无窗户,据说这是给最下等差吏住宿的屋子。

落雨声传不进来,又或许因为雨已停,屋里很安静,床边亮着盏酥油灯,弱弱照着四面光秃墙壁,李清赏无意间摸到戴在手上的戒指,一股荒诞感从她心底浓浓翻涌上来。

在梁园的那些日子走马灯般从眼前掠过,当时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荒凉。

梁园的柴睢,那个尊在九方万万人之上,三不五时满肚子坏水乱晃还腹黑嘴毒的家伙,像是自己在吃尽苦头后,为了犒劳安慰自己而于美梦中被构幻出来的人,以至于完美得让人疯狂喜欢。

只是现在,梦醒,她要回到杀机四伏的现实中来。

李清赏取下戒指,爱惜地认真看它,戒指上的宝石在酥油灯下泛着润泽的暖色光,初发现被骗时有多么生气,现在她就有多自卑。

离开是一直以来就有的打算,她暂时还无法带着昊儿走,国丈府势力手眼通天,跑到哪里都不安全。

谢知方说,他定会揭发刘氏罪行,让深埋于漆黑矿洞之下的灵魂得以回到温暖的家中,让为真相而奋战不惜献出宝贵生命的勇士得以安息,她选择相信。

哪怕自己秘密遇见谢知方是柴睢设的局,可除去信任这位由和大理寺少卿申沉拿着和公印信引荐给她的人,作为一个政治风云中的绝对弱者,自己别无其它任何办法可言。

“当——当、当。”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一长两短三声,不紧不慢,是柴睢:“清赏,开门。”

认清现实的李清赏不敢答话,攥紧戒指灭掉床边酥油灯,屋里没了任何光亮,走道上的灯在单扇门上投出柴睢颀长的身影。

屋里灯灭下去后,那身影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片刻,柴睢再道:“既然还没睡,打开门我们好好聊一聊。”

李清赏在屋里装死不出声。“走罢,快走罢,”她在心里乞求着,“干脆利落走罢!”

“清赏?”柴睢再拍门,“别人此时皆已歇下,倘你不想我在这里拍门拍得人尽皆知,就把门打开,我们聊聊。”

太上说到做到的德行李清赏早已亲身领教过,讪讪应声道:“太晚了,有甚么事明日再说罢。”

“你把门打开,”孰料她给的回应反而让柴睢更坚定,“再不开门我就撬门了。”

撬门而入只会更尴尬,李清赏权衡之下还是起身将屋门打开。

在门刚打开巴掌宽时,柴睢怕里面人不让她进去,发挥当年打下的童子功,将身一闪挤进屋,并在李清赏阻拦不及之中熟门熟路点亮酥油灯。

“做错事的是我,躲起来不敢见人的为何是你?”柴睢站在板子床前,合灭火折子顺手把它扔在酥油灯旁,声色温柔地问。

太上也知是自己做错在先,说话半点不敢语气生硬,惟怕把人彻底惹恼。

李清赏拙劣地摆手否认,趿着鞋子坐回板子床,捏着手拘谨道:“没有躲着不见人,只是赶路有些累,想早点休息。”

柴睢居高临下把她看,目光最后落在那光秃秃的手指间,心里一沉,似有若无的酸涩断续往喉咙处撞。

太上此刻只觉阿照说得半点没错,暗地里的爱别人又看不着,那些看不着的爱意从来最算深情,也偏偏最不值钱。

“駮神铜矿的事,你兄长的调查结果整理成证据上交大理寺,内容你也知,”柴睢站在板子床前,影子被酥油灯拉得很长很长,长得投到墙壁上一大截:

“刘氏等势力之所以趁国内灾害,利用矿难煽动百姓发起暴乱,乃是因为他们与东厥签订契约走私铜,铜矿出事,他们赔付不起巨额违约金,于是为掩人耳目转移祸事,主导了民乱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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