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何时情动(86)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花开得正好。”祂道。

花神顿了片刻,头也不回抬脚便走,却被祁空绕了一圈堵了回来。

祂抬眸看了某位至高存在一眼,半个字也不想说。

“我去过你的神殿,你准备什么时候礼尚往来一下?”

花神往后退了半步,答非所问:“偷听乃小人所为。”

“你若不来,天道都将我们关系差传遍了。”

花神却道:“强人所难有失偏颇。”

“那日玉阶上的彼岸花……”

“住口,”花神没什么波澜的神情终于被祂撩拨出一丝波动,“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就……”

祁空觉得有趣:“就如何?”

“……”花神瞪祂一眼,不说话了。

祂转身欲走,却听后面的人道:“你的神殿不是那个方向。”

祂还能不知道自己神殿在哪个方向吗?不过是正路被某人堵着罢了,她偏要……

“那个方向是我的神殿。”

花神觉得自己不理祂的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了,这分明就是蛮不讲理、强词夺理、多管闲事……总之就是不可理喻!

但祂停顿的片刻已经被祁空从身后揽住了,冰凉的触感难以忽视,祂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在原地。

“别动。”声音近在咫尺。

祂下意识闭上眼,轻颤的眼睫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瞬息之后,冰冷退去,发间好像多了什么。

“好看吗?”祂转身,天道手中执着一面水镜。

方才那支桃花缀在自己发间,浅粉好像脸颊的轻薄春色。

……分明是自己折的花枝,这根本就是借花献佛。

祂没什么底气地回道:“好看与否,都是表象。”

“喔,表象,”祁空点头,好像很同意祂的话一般,“多谢道友雅正。”

花神觉得自己不能落荒而逃,显得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于是很是有理地说:“客气客气。那道友可否往旁边挪一挪,容我借过片刻?”

“不可。”

“为何?”

“因为……这个角度正好,”祁空慢悠悠补上后半句,“我在赏花。”

祂方才已说过好看与否都是表象,若非冥顽不灵,此刻赏的不是表象,就只能是本质。

放眼四周,草木众生有佛性,却未得道,无谈本质。

花神开始后悔今天出门了,下回从神殿离开前定得卜上一卦。

可对方是天道,天道想找祂,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祂久久默然,祁空才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花神哼了一声,低声道:“……一直都知道。”

是了,祁空想,正如自己不用耗费神思就能感受到祂的存在一样,祂于自己,也是相同。

祂听闻下五道有双生子一说,传言心灵相通,能够感知到彼此存在,如同一体。

祁空心念微动,未曾意识到自己柔了语气:“那为何不说?”

花神抬眼看祂:“说了你就会走?”

祁空笑了一声:“不会。”

花神不解,语气中已染上几分不耐:“那我为何要做无用功?”

“因为我想知道,”祁空温声道,“你同我一样,知晓彼此一直都在。”

73 ☪ 明镜台

◎“我也会疼。”◎

花神怔了片刻,许是没想到理由竟这样……总归不像是从天道口中说出的,倒像是祂新看了人道民间话本捉弄自己。祂不知为何竟不敢直视般的移开视线,轻斥一声:

“无聊。”

但正如观世音所说,至高存在与日月同寿。无尽漫长的岁月里,不可能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不可磨灭的意义。就算是意识消弭,本源亦从未离去。

感知到彼此存在成了某种心照不宣,好像偌大的天道之中仅凭这一丝微弱却从未断绝的关系将祂们相连。花神神殿前的玉阶被小沙弥扫了又扫,直到有一天那里再也不出现零落的彼岸花,祁空来时,阶前的小仙童说花神刚下凡去了。

祂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低身揉乱小仙童的发:“我来得倒是不巧。”

天道很少有这般运气不好的时候,只在这一件事上,祂永远都猜不准。

“大人连着几回来,都没见着花神大人,”小仙童眨了眨眼,仰头看祂,“可需要我替大人知会花神大人一声?”

祁空从云天相接处收回视线,淡声道:“算了。”

祂说算了,便是缘分到了自然就能见到的意思。小仙童听闻天道素来不好相与,却将祂的话奉为神律,见了其他小仙童和小沙弥便一一传说。久而久之竟坐实了天道与花神不和的传言。

那段时间全天道都知晓新生的邪神被天道强行赋名花神,心有不满,多生怨气。最后当然是至高存在内部一物降一物,谁也看不惯谁,但也动摇不了对方的地位罢了。神心险恶难测,神佛的圈子难混,想来即是如此云云。

然而无论是天道还是花神,都分不出精力来管这愈发离谱起来的谣言。事实上那段时间天道所有神佛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么多年来祁空头一次见观世音眼下坠着黑眼圈,差点以为她终于想不开去人间哪个煤矿里待了几天普渡凡人了。

祂往手腕上缠着白绫,进佛堂时刚巧撞见观世音从佛堂出来,颇有几分头重脚轻的病弱感,便在她绊倒前伸手扶了一下,迟疑地问道:

“你这是昨夜去捉鬼了?”

观世音累归累,自己属于哪个教派还是知道的,闻言幽幽地道:“那是隔壁天庭手下道修士该做的事情。”

祁空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多年,你们还分这么清呢?”

“是啊,”观世音竭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毕竟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觉得自己是‘空’的。”

“怎么还扯上我了?”祁空短促地笑了一声,继而问道,“慈悲为怀的事都是你们在做,那谁呢?”

“谁?”观世音一时间没想出人选来,后来觉得不能直呼其名的除了祂自己就只有善逝和花神,而祂向来随意惯了,连善逝的称号也是唤得的,这样说来便只有那位,“花神这段时间在地狱道。”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祁空半眯起眼:“祂上那儿去干嘛?”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消极怠工?”观世音把祂往旁边拨,“你让开我要去处理祈愿了。”

祁空懒得解释。

难怪祂最近感知不到花神的具体位置,这实在是离天道太远了。

人间动乱,阴阳失衡,帝王失去天道福泽,佛道两派又各自为政。祁空虽没有处理具体事宜,但阴阳之气乱成一团绕得祂本源动荡,道心不稳,简要言之最主要的体现就是失眠。

但纵使失眠,本体是石头的祂也不会展现在表象上。旁人看祂顶多精神有些疲倦,不过祂一向都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倒也没什么人发现端倪。

观世音匆匆行过,金毛犼载着她很快消失在云端。祁空倚在石柱上垂眼不知想什么,回过神来时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哟,”祂像是多惊讶似的,“今天舍得从莲座上下来了?”

善逝显然不会理她毫无营养的玩笑,他这人比天道还要无情无欲。修成正佛后甚至不需要像菩萨一般行走奔波普渡世人,很多时候祁空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像个只有象征意义的玩意儿。

“你该下去看看祂。”善逝单手执礼,温声道。

“我下去干什么?”祁空打了个哈欠,“我回去睡觉。”

“明镜不净,恐难入眠。”

这会儿措辞倒是简洁了。祁空无语地上下打量他:“全天道就你最清闲。”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祁空更是诧异:“这是人道哪位佛修写的吧?”

善逝:“……”

这说一句怼一句的对话算是终止在这儿了,善逝转身欲回佛堂,却听祁空懒洋洋又回了一句:

“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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