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18)

刘藻却不合时宜地想起谢漪。谢漪的身上也有香气,与这间殿中熏香的气味不同。熏香使人静心凝神,谢漪身上的香气却自有一番清冷。

刘藻走了会儿神,待女官说道:“皇孙且在此歇坐。”方发觉此处无人,没有宫人,也无太后。

刘藻问道:“太后在何处?”

女官道:“皇孙很快便能知晓。”她顿了顿,又笑道:“太后在为皇孙大业奔走,皇孙当感激太后用心,来日好生孝顺太后。”

这便是要她允诺听太后吩咐。刘藻沉默,没有开口。

女官笑了一下,不以为意,又道:“请皇孙稍坐。”语气依旧恭敬。

刘藻到榻上坐下,女官并不离去,侍立在旁。

殿中极为安静,女官未发出分毫动静,刘藻也安坐一旁。这气氛使得她有些不安,刘藻微微动了动身子,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太后来了?刘藻暗想,欲起身。女官却望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刘藻心念一动,坐归远处,未发出半点响动。

脚步声停了下来。门砰的一声关上。刘藻这才发觉那声音皆在隔壁。她回忆了一番方才来时所见,推测出来,隔壁是长信殿正殿,与此处,一墙之隔。

刘贺愤怒的喝问传来:“丞相何以将朕侍从阻于门外?”

刘藻的心紧了一下,丞相与太后动手了!

“那班侍从不能劝谏陛下从善,俱是有罪之人,戴罪之人,怎能侍奉陛下近旁?”谢漪的声音传来,不高不低,却一字字敲在刘藻心上,她甚至不知她是何来入得长信殿的。

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正殿来了许多人。

刘贺的声音弱下去,道:“如此也罢,卿等何以齐聚长信?大将军在何处?”

依旧是谢漪的声音:“臣等在此,是因汉室已至危急之际。陛下荒淫无度、不保社稷,视江山如儿戏,视法度如无物,臣等忧心社稷,故而齐聚在此,商议对策。”

隔了一扇墙,谢漪的话语却格外清晰。

刘贺全然没了那日驾临小院时的耀武扬威,颤着声道:“何至于此?朕即位二十余日,尚在居丧,未曾处理政务,纵有不足,也非朕之过错。”

正殿中响起另一声音,陈述皇帝之过,从居丧不哀,到秽乱先帝后宫,再到目无法纪,胡乱封官封爵,将劝谏的大臣下狱等,共大罪十七条,小罪百条。

刘藻正在想宣示皇帝之罪的大臣会是何人,女官轻声道:“这是太后的父亲,车骑将军梁集。”

刘藻点了下头,她还想问这些罪过,是否属实,但眼下并非问这个的时候。正殿中的动静不绝,刘贺动了怒:“朕何曾如此荒唐,分明是丞相……”

他在怒斥谢漪。

刘藻将他的话听入耳中,却听出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来。

只是不论皇帝如何怒斥,已然无用。

外头的大臣请出了皇太后,有丞相带头,联名上表,奏请废黜昌邑王。

紧接着,便是又一陌生的女音,那声音沉沉的,道了一句:“可。”

刘贺气得大叫:“这等大事,何以大将军不在?召大将军来,重新议过!”

梁集道:“皇太后已下诏废黜,您已非天子,朝廷大事,哪里是您能过问的!”

刘贺没有说话,刘藻以为他被吓到了,听紧接而来的咆哮声,方知他是被气的说不出话。

“朕不能过问?难道大汉的皇帝,仅凭皇太后的一道诏书便可决定是废是立?”刘贺冷笑一声,“你们要立谁?是不是立那藏在长乐宫多日的卫太子之女?”

梁集提高了声音:“此非昌邑王所能过问!”

刘藻听出,那话中还有被戳破的羞恼。她忽觉怪异,为何谢相会容昌邑王在殿中大吵大嚷?梁集是太后的父亲,官居车骑将军,为何与昌邑王理论,而非令人直接拿下?

她虽年少,不知政事,却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昌邑王已失去帝位,与常人无异,大臣们一声令下,便可将他拿下。

她刚一想完,便听殿中,梁集道:“请昌邑王下殿!”这便是令人将刘贺拿下了。

但紧接而来,却是谢漪的声音:“昌邑王有何不满,说来便是。”

这是在纵容昌邑王大闹。刘藻又不明白,谢相为何要纵容昌邑王。她望向女官,只见女官双眉锁得紧紧的,也甚疑惑。

刘藻弄不明白,便继续听。

刘贺在外高声说道:“卫太子之女,确实是我刘氏血脉,但你们凭何认定,她便是当初出宫时的那名女婴,而非旁人替换?”

此言一出,殿中想起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

刘藻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般质疑。刘贺怀疑她并非当年出宫的女婴,质疑她是掉了包的冒名者,质疑她并非真正的卫太子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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