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19)

“丞相与车骑将军欲乱我汉室血脉,殿上诸卿莫非皆是同谋?”刘贺高声道,气势非凡。

议论之声又大了些,刘藻听得有些动气,又想知谢漪会如何平息此事。

她对谢漪有种莫名的信心,总觉她会立于不败之地。然而她等了半日,谢漪都未开口,反倒刘贺愈加得意,仿佛将众臣问倒了。

一名宦官疾步而入,见了刘藻行了一礼,恭声道:“该是皇孙露面的时候了。”

女官点了下头,转身朝刘藻跪下:“请皇孙前往正殿。”

正殿的争论还未休。刘藻随宦官走了出去。

殿中大臣有序站立,刘贺站在正中,一年长者与他怒目对视,想来便是梁集。谢相立于群臣之首,垂目不语。上首端坐着一名女子,那便是太后了。

刘藻看了一眼,才知太后这般年轻,仅只二十上下。

她一入殿,殿中登时一静。

刘贺一见她来,冷笑道:“她四岁出宫,居于外祖家中,宫中可曾时时留意?朝中可有大臣时常探望?何人能断定她便是当年出宫的女童!”

梁集盛怒,偏生这又是无从证实之事,确如他所言,这十年来,皇孙久居宫外,宫中无人过问,朝臣更是躲得远远的,皇孙入宫以前,谁都未曾见过她。

“如此荒谬之论,也亏得昌邑王想得出来!”梁集怒斥。

刘藻看了看殿中,却见大臣们的神色,都动摇起来。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左右望了望,又特意看了眼谢相,迟疑着上前道:“昌邑王此言虽荒谬,却也不无道理,兹事体大,今日诸君立于此,只因昌邑王荒淫无度,难当汉室重任,至于新君……”他看了一眼刘藻,继续道,“武帝还有别的皇孙,也未必非得立卫太子一脉。”

此言一出,众臣没有出声赞同,然观神色,多半是以为有理的。

刘藻的心沉了下去,若是当真依这位老者所言行事,刘贺的言语便是当了真,她就不再是卫太子之女,而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冒名者。

刘藻望向谢漪。谢漪也朝她看来。她的目光很平静,几乎寻不到波动,刘藻看不到暗示。

又有一大臣出列道:“臣以为然。”

刘贺笑了一声,很是得意。

刘藻抿了抿唇,不再看谢漪,她站出去,道:“我可自证,我是武帝之孙,卫太子之女。”

此言一出,群臣讶然,刘贺也沉下脸来,望着她。刘藻似乎看到谢漪眼中浮现笑意,只是那笑意转瞬即逝,她还未看清,便消失了。

刘藻顾不上她,她得自证,若不能自证身份,便会以冒充刘氏血脉而入罪。

刘藻深吸了口气,面向众人道:“我是在掖庭出生的,掖庭令上禀武帝,说我是太子骨血,武帝闻讯,立即派人彻查,查实之后,下诏将我录入宗谱,延续卫太子的祭祀。”

她的声音很缓慢,使人觉得稳妥,她继续说了下去:“我出生当夜,母亲曾梦到一条幼鱼,溯流而上。那是条鲤鱼。”

鱼跃龙门的说法,起于汉初,到如今几是人尽皆知的逸闻。鱼跃龙门,化而为龙,龙是何意,大臣们谁能不知?

殿中人人皆望着刘藻,目光都有了不同的意味。

刘贺也听得入神,待他醒过神来,不由显出恼怒之色,嘲讽道:“听闻你的母亲,只一宫人而已,并无什么学识。看来传闻当不得真。至少她读过史书,欲仿王太后旧事。”

王太后便是武帝的母亲。她怀武帝之时,曾梦日月入怀。这是在说刘藻的母亲故意捏造,心存妄想。

刘藻却不生气,也没有理他,接着说了下去:“武帝闻说,吟了句诗‘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为我赐名刘藻,并赐了我一枚青鱼佩。”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枚青鱼佩,现于众人眼前。

第10章 画像

方才提议另立一子的老者颤巍巍朝前探了探身,睁大那浑浊的双眼,仔细地瞧那枚青鱼佩。仅只片刻,他的眼睛一亮,立即跪下了:“这是武帝的玉佩,臣见过,是当年大宛国进贡的贡品,武帝喜爱,得此佩后,几乎从不离身。”

一把年岁的老人家,说到此处,竟痛哭流涕:“后来,这青鱼佩不见了,武帝也未提起,臣只以为青鱼佩遗失或是武帝放置起来,没想到竟是赐予小皇孙了。”

殿中另有年长者,也随之拭泪。

刘藻知晓,这些是武帝朝的老臣,能立此殿上,必是位高权重,是当年深受武帝信重的肱股之臣。

刘藻望向伏在地上痛哭的老者,欲知他的名姓,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询问。梁集在旁,留意到她的神色,到她身旁小声道:“这是杨敞杨公,任御史大夫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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