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39)

太后不由怒从心起,不知谢漪给小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分明已是怒火中烧,竟仍不肯与她结盟。

一日下来,又不欢而散。

太后一走,刘藻便唤了一名宦官近前。宦官不知陛下因何传唤,跪在殿中,恭敬等候吩咐。

刘藻打量了他片刻,道:“你去上林苑做马监吧。”

此言一出,宦官大惊,连春和都是讶然。

刘藻笑了笑,点点头,道:“去吧。”

宦官抬头,对上皇帝的目光,骤然明白了什么,俯身顿首,退下了。

刘藻看着他退出殿外,脸上阴沉下来。

春和仔细串联今晨之事,方想通其中缘由。

陛下遣人往外祖家,并无多少人知晓,她并未直接见礼官。晨起不久,她召了这宦官单独入殿,说了两句,之后那宦官就不见了踪影。眼下看来,他是去向那礼官传令去了。

太后今日忽然到来,又待得这样久,本就反常。陛下中间一串联就想明白了,那宦官向太后报了讯,他是太后的人。

只是不知陛下如何断定告密的是宦官,而不是那礼官。

春和不知,刘藻自然一清二楚,她之所以选那礼官,是因那名礼官是谢相的人。谢相与太后正势如水火,哪会向太后传讯。

她赶走了宦官,想了想,又令胡敖来补了他的位。朝中她做不得主,未央宫却是她说了算。

处置完了此事,便余下谢漪之事。刘藻光是想一想都气得咬牙切齿,她这般信她,纵然不知她有何私心,纵然有所怀疑,也愿再等一等,等情形明朗些,而非与太后联手对付她。

她甚至让谢漪为她揉揉小腹,一点也不防备!

可她就这样对她!!

全是利用!全是蒙蔽!

刘藻按捺下怒意,隔日照常往柏梁台。她要待下学后,再召谢漪来,问个明白。刘藻一路走一路想,不过谢漪此人心机深沉,她就算当面问了,她也未必搭理,或是避而不答,或是不加理会,必不会坦言相告。

刘藻又想,或可与太后联手。只是她再怒,也未丧失理智,与太后联手,不过是去一狐狸,又来一豺狼,未必就好。

但再不好,也好过比眼下困于《诗经》,不能脱身。她心绪起伏,已倾向于太后。

待至柏梁台,她已平静下来,容色沉静。

天寒,四面门窗紧闭,阁中点了灯烛。刘藻推门而入,正要与往日那般,免了桓匡行礼,却惊讶发现,今日在此的并非桓匡,而是谢漪。

第20章 屈服

柏梁台乃是武帝所建,原处长安北阙,其势之高,上林苑、昆明池皆尽收眼底。后柏梁台骤然失火,宫室华舍皆作尘土,只余下高台耸立。武帝却并无多少遗憾,他在高台上再建宫苑,建出了一片宫殿群,取名建章宫。

刘藻如今读书的柏梁台是武帝末年时复建,在未央宫内,昭帝曾在此俯瞰未央,临风作赋。桓匡以为居高则目展,迎风则神清,此处正合天子进学。刘藻那时还不知此人是一顽固迂腐的老头儿,高高兴兴地令人准备,将进学之址选在此处。

高台周围,无宫宇遮挡,一入冬,寒风凛冽,台阁嗖嗖作响。

刘藻入阁,见谢漪,只以为天寒使人恍惚,她看花了眼,定足再观,才确认当真是谢漪。

谢漪坐在案后,闻声抬首,从容而起,冲刘藻弯身一礼,口道:“拜见陛下。”

刘藻道:“免礼。”

谢漪直身,与她笑了笑:“岁寒,桓师老矣,不能承受,托臣来为陛下授课。”

刘藻一个字都不信,桓匡虽老,却甚体健,这等寒意,只怕还冻不着他。刘藻本就对谢漪存了怀疑,此时更是觉得她又在酝酿什么诡计。

刘藻点了点头,道:“有劳谢相。”

二人话毕,各自入座。

谢漪容色温雅,一双眼眸却深似漩涡。她今日未着官袍,只一身曲裾,衣摆曳地,梳垂髻,青丝柔顺,披在身后。她的双唇似乎上了口脂,一抹嫣红,却不艳丽,肌肤胜雪,修眉细长,美人之韵,在乎色,更在乎神。

那一双眼眸,正是神韵所在。只被她轻轻瞥上一眼,足使人惊心动魄。

“陛下爱听武帝朝的旧事。武帝好兵事,击匈奴、征百越诸事,陛下想必都听过了。今日不如,就说说古时的一则战事。”谢漪也不摊开竹简,跪坐在案后,双手置于膝上,腰身挺直,宽袖展开低垂,覆在她的腿上。

她说话的时候,望着刘藻,带着淡淡笑意。

刘藻只觉得,纵使司马相如在世,书尽华赋,也难写出谢相美之万一。

她移开目光,冷淡道:“战事?”

“是。权当轶事,说与陛下解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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