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76)

而所有的罪,又有刘家人替她扛,她就这么走了。

柳词确定这件事是在杨绰临终前,她推她去晒太阳,住院部底下的花草很旺盛,不少人坐在亭子里聊天。

杨绰的头发白了一半,老得像是七八十的人,明明她还不到六十。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晒着太阳也能睡着,梦里可能有这场大火,惊慌失措,抓住了柳词的手,在柳词沉静的眼神里坦白。

柳词听着她语无伦次的陈述,心里悬了多年的猜忌变成了事实,她觉得恐惧,一方面又觉得无所适从。

一环一环的因果几乎完全地笼罩住了她,她没地方去诉说,也不可能告诉自己的妹妹和弟弟,最后只能敲在键盘,融成了新书的角色。

“那你讨厌我吗?”

柳词冒出这么一句,很轻,轻得贺毓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可柳词捏着杯子的手骨节都要发白,贺毓太清楚这是柳词害怕的征兆,她们太熟悉彼此了,一点的动作,都能猜到对方当时的状态。

“瞎说什么呢。”

贺毓本来伸手要覆上柳词的手,都快盖上了才发现这不是小时候,最后抓起自己的酒杯,和柳词碰了一下。

习惯太难改了,她以为太多年的陌生会忘记,没想到人一到场,所有的习惯又争先恐后的苏醒。

“我没瞎说,我很认真地问你。”

柳词也喝了一口,她俩这一口就半杯的,活像是在拼酒,看得一边的柳语皱起眉头。

贺毓笑了一声,“你这么直白地问不尴尬啊,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好像是说你很坏还是什么的?”

贺毓的手指挑了挑她遮眼的刘海,露出英气的眉毛。

“你这人怎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老问这种问题啊?”

贺毓吐了一口气,“试探什么呢。”

她说话依旧很直,似乎是对这种问题很不耐烦,又喝了一口,“不坏,也不讨厌,你是柳词。”

柳词看着贺毓喝酒的模样,她的头发不是记忆里的长发,轮廓却和当年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是更成熟了,眉宇里是一如当年的温和。

这三个短句斩钉截铁,几乎勾快了柳词的心跳,她喝光了剩下的酒,贺毓又给她倒上。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偶尔清脆的一声碰杯。

等申友乾下来敬酒敬到这一桌的时候,贺毓和柳词都有点醉了。

柳词更明显一点,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来来来这是我朋、朋友——柳词,大作家……额你都上脸了我的妈啊,你跟贺毓怎么回事啊。”

申友乾看着脸色发红的柳词,再看着一边已经趴着的贺毓,突然觉得有点丢脸,他是打算给老婆隆重介绍自己的发小的,怎么这俩都这个样子。

柳语也有点尴尬,她伸手拍了拍柳词的背,喊了声姐,“怎么样啊?”

柳词摆了摆手,“没事。”

贺毓更清醒点,站起来看向申友乾,“不、不好意思啊申胖,我有点激动。”

申友乾:“……看出来了大兄弟。”

大兄弟给自己倒了一杯,“来,敬你又当爹了!”

可惜倒过了头。

申友乾:“……”

太丢人了这姐。

后来贺毓喝了半杯,完全忘了自己最后怎么走的,醒来的时候躺在酒店里,一张大得可以尽情打滚的大床房,一转头就是柳词的脸。

贺毓惊了一下,原本的头痛这会儿也冲清醒了,手机在一边,她打开微信,就是柳语几小时前发的——

贺毓姐,我不知道你家具体哪个小区,我姐助理来了我就干脆让她一起把你们带走了,醒酒的药我托她买了,应该在床头柜,我姐要是比你晚醒,你就稍微看着她点。

她胃不好,我先接孩子去了啊,晚上和你们一起吃饭。

贺毓心想我也胃不好啊,她揉了揉头,坐在床沿看着柳词那张脸。

俩人都一股酒味,贺毓从胃摸到肚子,心想亏大了,参加申胖的局,居然还没吃点热的光喝酒了,她也觉得胃痛了。

她弯着腰,去洗了个澡。

等她出来柳词还睡着,这开的还是酒店的套房,贺毓之前都没住过这种,心想这人现在真是阔气。

结果头发刚吹完,转头柳词已经醒了。

她眼神有点茫然,隐形眼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摘的,现在视线一片模糊,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哪里,觉得那个穿着浴袍的人长得有点像贺毓,可贺毓不是长头发么?

柳词胃痛得要死,头也很痛,乱七八糟的念头翻江倒海,一句你谁刚说完,就去吐了。

贺毓:“……”

你才是谁啊。

她觉得好笑,一方面又被柳词大阵势的呕声吓到,最后看她倒在一边,嘴唇发白,捂着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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