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姐姐(12)

作者:赵骊骃 阅读记录

“我姐高三开学没多久就被学校半勒令式地休学了,学校说她上课睡觉,注意力不集中,言语混乱,不爱和大家交流,其实就相当于放弃她了,父亲对她越失望,就越将精力放在我身上。那段时间家里的氛围总是如一滩死水,冷漠的人都很闲,幸好我们还有一日三餐,不然就太尴尬了,姐姐沉默的做着一日三餐,可能她觉得这摊死水她也快搅不动了。后来,她听别人说,你在B城,她就去B城打工了。”

“她走前一天,我特难过,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跟着她看着她收拾东西,从小就老看她收拾东西往银河走,还是那个红兜子,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又想着她一个人坐火车,带多了也拿不动,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能将人心凉透的分离。”

顾承泽轻笑一声说:“不过,后来,我就习惯了,姐姐头几年还尽量回家过年,可她每次回家,父亲除了让她相亲仿佛就没别的事干了,话总挑最难听的说,她二十岁后长的每一岁,父亲都深以为耻,我记得姐姐在父亲要求下为了相亲,把脚硬塞进表妹的糖果色高跟鞋时,毫无预兆地,事隔很多年,在我们面前笑着哭了,父亲惊恐的吓了一跳,提着她的拖鞋不知所措,不知有什么好哭的,姐姐披头散发踩着高跟鞋泪眼朦胧地说‘我好感动,灰姑娘的姐姐太有勇气了,为了穿水晶鞋都敢把脚削一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当时我只是觉得她疯魔的样子很吓人,现在想想那是她开始认命的开始,决定接受摧残的开始,穿着糖果色的高跟鞋向着预定结果奔驰的开始。”

柳星南说:“怎么会这样,曾有一段时间,我很羡慕她和家人之间的关系,羡慕到嫉妒,就因为她不嫁人?”

“是啊,怎么会这样?我姐也想不明白,或许是因为她长大了,且没有长成父亲期望的样子,或许是因为父亲老了,想依赖了,姐姐却是个挑不动铁疙瘩的女孩子,这边重工的生意因为环境整顿,越来越难做,有些男的连铁疙瘩都没得摸,只能离家去干些装空调之类的活,家里的机器三天两头的坏,有时候父亲整夜地修,每一次启动又歇菜,那时候我上高中,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学习,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隔壁机器在跳,‘噔噔噔,噔~噔~噔~’,就这么跳。”

“有一次又让停工,父亲偷偷地干,被人给告了,原料没收还要交罚款,而这些,姐姐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对彼此的失望与伤害都是互相的,谁也一点没多,一点没少。小时候爸爸叫她妮妮,爸爸可以为她砸锅卖铁头拱地,长大后姐姐才知道就算她头拱破了地,变不回爸爸的妮妮。姐姐最后一次回家是二十二岁,虚岁,在这儿,二十三岁是一个临界点,那年姐姐离家前,父亲对她说‘你现在不嫁,总有一天要嫁,明年回来,瞎只眼的断条腿的,坐过牢的,离婚茬子等着你呢。你放心,这个家,我一块砖都不给你’,那之后,姐姐就再没有回来过,直到去年父亲离世。”

“父亲嘴上带过一句,只要你落定我就放心了,你姐姐她是个自私的人,这种人她生活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坏不到哪儿去,我认可父亲这句话的后半句, 因为我知道姐姐心中所求自己就可以满足了,她肯定是明白这一点的。”

顾承泽扭过头看着柳星南说:“无论她所求的是什么。”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但摇落的过程却是各有千秋,既然已经溯了时间的逆流,既然已经找到了心中所求,那么偏执就偏执一点吧,有时候偏执让人可爱,让人有意思,都说放手难,既这么难,干脆不放手。

唢呐与笙管一起高昂地结了个尾,锣鼓声就止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雪了,在今年的最后一天,人们倒干桌上最后一点酒,搬桌的搬桌,推鼓的推鼓,四散而去了,日后,这两个生前从未谋过面的两个薄命之人,就将永世合葬在一起,荒芜的黄土坟包上蒙一层刺眼的红,他们是有生期,死期,为人夫为人妇的“完人”了。

“下雪了,还不下来吗,我饺子煮好了。”小女朋友在底下喊。

顾承泽说:“咱俩下去吧,等雪落了一层,房顶上该滑了。”

顾承泽有和他姐姐一样黑得似墨的头发,雪往上一落,那雪的花型就能完美得显现出来。

他带着柳星南小心地往房下走,贪玩的顾承恩总爱兴冲冲地把她往房上拉。

“快快快,等雪落了一层,我给你踩个哆啦A梦。”

第 4 章

第四封:

星南,我退学了,同我一同退学的还有那个“娘炮”男生,你不得不承认有一种强大的人叫“大多数人”,这种人最讨厌的就是跟他们不同的人,这种人小时候最常干的就是嘲笑有生理缺陷的孩子,当那个孩子终生都笼罩在‘大多数人’庞大的阴影之下,他们就成功了,这种人长大后喜欢嘲笑那些与他们背道而驰的有“心理缺陷”的人,他们对着那人悲怆的背影一人一口唾沫,终于冲垮了那座颤颤巍巍的独木桥,他们又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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