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号女子宿舍+番外(34)

作者:文岛八子 阅读记录

  “但我真不认为那有什么好看的。事实上,我就只是躺在那个浴缸里,躺了大概三十年;就跟你考试失利拿到自己成绩单的时候那样,拉上窗帘,盖上被子,在黑暗里开始把自己的眼睛哭成金鱼。但等你哭够了,可以用奶头乐强迫自己的思绪离开你的成绩,然后申请重新测试;你可以去问你的朋友,然后他们会安慰你:‘时间还长着呢。’你还能活六十年或者七十年,你因为考试失利而浪费的那几个月或者那几年不值一提。”

  钟歆摇了摇头,双眼掩盖在略长的刘海下。

  “那就是区别。我的余生变成了无限重复的生命最后一天,太阳起了又落,但是没有区别。不断有人住进来,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在他们死去之后,没有东西能够计数我度过的时间。得到博士学位后我要进入机关部门做最前沿的研究,去西藏去新疆取得第一手资料,我的身体和心灵都那么健康,我已经作好了一切规划。但我只能无趣地看着太阳起了又落,没有区别。

  一切都没有价值。因为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对未来的期待毫无价值。因为过去的价值就是通往未来,所以过去也毫无价值。建筑在已经经历的过去和被期待的未来之上的现在,也成为沙制的绳索。”

  我们走到宿舍旁边,郑毓秀的尸体掉在灌木丛里。

  “这个梦的主人并不需要真正看到学生们是如何死去的;她只要想象就好,因为凡人终有一死。无论高贵还是低贱、无论成功或是失败,我们终有一死,也许是在下个世纪,也许是在明天。”

  往日喧闹的楼道里空空荡荡,一个流浪女人皮肤青紫地蜷在拐角。

  “我们终将死去。”

  女孩的尸体被放在餐桌边和沙发上,像她们在33号女生宿舍里生活时那样。

  “那就是我的梦境。一个预示着我们所有人结局的梦境,我把所有死者豢养在此处,在我的浴室里,在我的大脑里。”

  一个女人躺在浴缸里。她的脸上惟有古怪的起伏,嘴像是被割开一样大张着,内里是看不到头的空虚。

  “那即是‘无’,是我的尸体,也是最初的无意义之兽。”

第34章 眺望者

  【钟歆】

  我是第一个吸引祂到这里来的人。

  从人类认识到死亡开始,无意义之兽就悬在我们的头顶之上。运用那些理应被尘封的法术而制造出的这栋宿舍楼是为祂设置的牢笼,而我们都是祂的诱饵和食粮。学院里的那帮老头子不愿意放弃祂所带来的被惊扰的鬼魂,又害怕祂泄露到这栋楼外面影响别的学生,因此运用了某种对冲设置,把祂和我困在一起。做一个很恰当的比喻,就像是核电站和防止核废料泄露的安全措施一样。

  无意义之兽迫使我们直面现实。每个人都知道所有人终将死去,并且也许明天就会死去;但不忽略这个事实我们就根本无法存活。无意义之兽无处不在,但只有我被迫在这个浴缸里永远直视它……在最初的几年里,我甚至期待过核泄漏。让无意义之兽扫清这个自以为是的学校吧,踏平这些以为自己还有无限未来的男男女女吧,把死亡通知书塞到他们的鼻子底下,就像我被按进浴缸的水平面以下时一样。

  我一直这么想着,编排着‘所有人同时死去的世界’并聊以自娱,假装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被牺牲的倒霉蛋。直到那个正对排气窗口的房间里住进了一对母女,第一次,我用住着无意义之兽的眼睛看见了活着的人。

  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母亲的未来。她成功地逃离了家庭和婚姻,但是也就到此为止。娜拉出走之后,要么堕落,要么死去;不愿堕落的那位母亲最后在狭小的宿舍里死去了,她不知道吃安眠药会导致剧烈的腹痛,走得并不安详。

  而那个孩子,看起来才三四岁,用一双很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阳光和云雾,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她转向了我,兴奋地挥着手咿咿呀呀地叫着;我起初以为她是看见了我,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窗口刚爬过一只白猫。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通透,每一个宿舍里都吊着一具尸体,一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孩子坐在窗台上,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好奇地把小手贴在玻璃上,看着高高的楼房。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抱着她的头泫然欲泣,好奇地去玩她的耳垂。她还没有理解死亡,也看不到未来的模样。

  尽管无意义之兽就在这个浴室里游走,尽管明天就会有人从教学楼跳下,这个小女孩依然会安静地成长,每年吹一次蜡烛许下永远不会实现的愿望,褪去脸上的婴儿肥,身条像春雨后的柳枝一样抽起来。某天她看着自己刚换下的血淋淋的内裤会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成长,某天她会突然在空气里闻到荷尔蒙的春日气息,一抬头看见某人,心脏如春雷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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