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57)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可这红布掀开,她却吓了一跳。那盖头之下,竟是一张苍白如纸,双目空洞的人脸。她还未及大叫,那张脸却又忽然变作了桑洛的模样,那一双如水的眸子正细细的看着她,满目的柔情,而不多时,桑洛的面容却忽的变成了陆离的脸,可陆离只是对着她哭,哭出来的,竟都是血泪。

沈羽在惊吓迷蒙之中骤醒,便是如今想起来,都觉心惊肉跳。她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起身下床,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却又觉得屋中太黑,点了灯,闭了闭眼睛。

何以发了这样奇怪的梦呢?

难道是昨夜的事儿,在心里面成了症结?是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沈羽用力的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这才发现那本就酸麻异常的双臂,此时更是疼的厉害。睁开眼睛,微微的皱着眉看着枕头,想着枕头下的那一块儿平安扣还静静地躺着,又不自主的叹了口气。将那平安扣拿出来,端详许久——怎的就会发这样奇怪的梦呢?

那梦中的新娘,还是桑洛?又成了陆离?

那梦中的新郎官儿?是……自己?

沈羽嗤笑出声,笑自己怎的做了这样一个荒唐的梦。嗤笑之后,却又握着这平安扣发了呆。

那梦中的桑洛,穿着大红的新娘喜服,看着自己的目光,柔和如同今夜空中的那一弯明亮的月,又像是春日里泛着涟漪的池水。又许是在梦中,瞧起来四周还隐约的升腾着淡薄迷蒙的氤氲雾气,便是这亦真亦幻的情景,让沈羽此时,忽觉得心思轻轻一荡。

第29章 秋猎

转眼又过一月,这一月之中,桑洛送回了陆离,陆昭带着泽阳一部去往姑业城。而沈羽,则留在狼绝殿里。

兵甲之事,国之重器。她既为狼首,必责无旁贷。尽管沈羽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毕竟征战日久,兵疲马乏,此番朔城大捷,哥余部两城重新归附,便是渊颉都下令冬寒即至,休养生息以安民,明年开春,再图光复旧土。可他却又将沈羽留在皇城中,日夜操练黑、白、金、赤、青五军。陆昭临走之时留下“一切小心”四字,实不足以让她洞悉渊颉的心思。

她不会学着其他的人猜测谄媚,恨不能一次猜准平步青云,沈羽无意官爵,她能至于今日,皆是因为父兄之仇,泽阳之义。是以陆昭担心,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有一件事儿,着实让她挠头。

狼绝殿西北,是一片广阔的校场,她日日几是钉在那里一般,日夜操练,丝毫不敢懈怠。朔城一战她因着歌余阖的提点想出了好计策,用凭着自己那初生牛不怕虎的拼劲儿颇为走运的杀了哥余野,可眼下是实实在在的操练兵马,五军精锐在东余之战中损失大半,如今调配上来的若不是新人便是一些资质稍差了些的老兵,林林总总加起来便是一万五千人。这一万五千人,可怎样由一个十六岁的“小”狼首来操练呢?

半月前,她向吾王请旨,自朔城调回穆及桅,陆昭不在,她倍觉力不从心。她此时需要穆公在左右,因着她身份特殊,始终觉得还是身边有一两个可信的人才行。而渊颉,居然出乎意料的爽快答应。

沈羽依旧不想猜测吾王的心思,可另一个人的心思,她却看不透。陆离回来后将自己之前借给她的那本舒余野卷还了回来,又拿走了第二本去瞧,沈羽没做多想,可前几日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中,靠在床边休息,随手便又拿了那本书来看,一翻书页,却又一张纸夹在书页之中。摊开来看,竟是“欲语还休”四个字。

这四个字字迹娟秀,那纸是上好的芜州宣,泛着浅浅的淡黄色,上面还有着隐隐约约如花纹一般的纹路。放在鼻间闻,还有一丝熟悉的香气。

沈羽当下坐直了身子,端端正正的举着那张纸端详了许久。一颗心竟然跳的有些快。

字迹不是陆离的字迹,纸却又是极好的纸。写字之人,呼之欲出。

可桑洛为什么会写这几个字放在书中呢?沈羽转着眼珠想了片刻,把那书页翻开来来回回的读了两遍,却并未发现什么联系,她拿着书又发了呆。桑洛是想……告诉自己什么?还是,只是无意?

她寻了个锦囊,把纸仔仔细细的叠好,放进了锦囊中,又将那锦囊放进盒子里。可这事情,在这一月之中,在她校场操练之时,在她于八步金阶下拜见渊颉之时,抑或在她午夜梦回之时,总是不时的出现。

而自上次金玉阁之后,她亦不曾再见过桑洛。

那样冰雪聪明的桑洛怎的就会犯了这样一个错误,没有把那写进心事的四个字如惯常一般的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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