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651)

作者:诗人达达 阅读记录

“若公今夜此来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大可不必。”桑洛声音冷漠,听不出半分的情绪。

“我今夜,心中繁杂,脑海之中一团乱麻。”沈羽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或许我本不该来。可我今夜发了噩梦,梦见了你。”她勾了勾唇角,不知是哭是笑,“我总是梦见你,梦见那日你与我在辰月教中,舞月要将我带走之时,你与我说,时语,活着……”沈羽说着,不自主的笑了,边笑,眼中的泪却越多,从笑,变作低声的哭泣。

桑洛面色更加苍白,红着眼眶却用力的咬着嘴唇不让泪滴落下来。她知道不能再让沈羽如此说下去,可如今她说的这些话,除却引人难过伤神之外,还能怎样呢?国与家,她早已做下抉择,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始,日后,还会有怎样的事儿?终有一日,她会变成那个如父王一般的人;终有一日,她的心会彻底变得冰冷。

可沈羽不一样,沈羽的心,是热的。

回忆过往,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过往旧事,无须再提。沈公是泽阳之公,有自己的一份责任。今日,我为舒余一国掘你祖父陵墓,欠下你泽阳一份恩情,待诸事安定,定会回报。”桑洛只觉阵阵晕眩,撑着力气站稳身子,低声咳嗽起来,“若沈公……不愿领今日王令,我可换人替你前往……若无事……”

“我愿去。”沈羽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坚定地复又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既是泽阳之公,该有自己的责任。此事,非我不可。若我可除掉蓝盛,便是为天下除去一块心病。我不仅要除去蓝盛,回来之后,我愿与穆公同往及城,抗昆池女姜。国中之事,但我能做,定会不遗余力,死而后已。”

桑洛的手微微抖了抖,用尽力气稳着自己的身子,将手抽了回来,转过身靠在窗边:“沈公高义,我心甚慰。”

“洛儿……”沈羽低着头,双手搭在窗边,许久,轻声地祈求一般地说道:“你可否……再唤我一声时语。”

桑洛在心中低叹,低声开口:“今夜雨大风急,沈公该早些回去。”

“有时,我会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儿。若当日,你与我就在南疆山水之中,不曾回来这里,多好。”沈羽怆然一笑,收回双手,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雨中,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她兀自摇着头,低声自语:“只可惜,这世间诸事,从不给人回头的机会……”

雨声渐大,风声愈急。脚步声去,最终湮没在一片雨声之中。

桑洛只觉周身寒凉,胸口闷痛。她转过身子,这才彻底推开窗子,方才沈羽站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庭寂寥。她再也站不住,贴着墙壁坐了下来。

沈羽那最后一句话回荡耳边,怎的也挥之不去。

过往数年,无论遇到怎样的事儿,便是面对生死别离,沈羽也从未说出过这样的话。而今夜,她那意冷心灰的样子,让桑洛如置冰窟,如临深渊。

双手指尖,早已冰凉。可方才那熟悉的触感却萦绕不去。桑洛张了张口,却只能在心中唤了一声时语。她不敢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可……

何至于此?

桑洛双目空洞地看着这偌大的宫殿,只觉得阵阵晕眩。她不住地低喘着,直到疏儿端着药碗进来,惊慌失措的将她扶住,才不至于倒下去。

疏儿扶着桑洛,抬头瞧着那大开的窗子,有那么一忽儿的慌神。她将桑洛扶到床边躺下,喂着她将药喝下去,试探着问,桑洛却只是闭口不言。她不敢再扰,只是起身去关窗。

而桑洛低哑的声音却从屏风后传来。

她说:“开着它。”

疏儿的手扶着窗棂,微微蹙眉,心中明了一二,却仍是咬牙将它关了。她转身回到床边,跪落身子,瞧见泪从桑洛眼角滑落。她恭恭敬敬地趴伏在地磕了头,再起身时,眼眶也是红着。

“我知姐姐方才,许是瞧见了什么人。这一年来,姐姐每次如此,都是因着她。”疏儿面容沉肃,知道自己说起这些又要引得桑洛不悦,却依旧说着:“今日如此,明日如此,日日如此,往后如何?疏儿不愿再见姐姐病容忧虑,心事重重的样子,亦不想让姐姐终日为此所困。是以,今日疏儿斗胆抗命将那窗子关了。”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复又说道:“昔日在昆边,姐姐面对那样的困难,都不曾有过这般的样子,而如今,操劳国事之余还受心事烦扰,身子每况愈下,是我不愿见。若姐姐要责罚,疏儿愿自行领罪。只求姐姐,顾着自己的身子,不要折磨自己。”言罢,跪伏在地。

桑洛不语,她侧过身子,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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