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30)

作者:故人温酒 阅读记录

炸弹安放的位置相当巧妙,看似威力不大给人留足逃跑的时间,实则整栋楼随时会轰然崩坍。

孙莽接入和沈家的通话,他轻佻地吹一记口哨:“沈总,我把地址发给你了,你现在过去应该赶得及,”他发出桀桀怪笑:“给她们收尸。”

屏幕蓦然一黑,沈篁眼神阴森,她“咚”地一拳砸碎手中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嗓音破碎:“走!”

烂尾楼里,女人因为爆炸的冲击飞了出去,她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子,大片肌肤被地面上的碎石刮伤,渗出淋漓的血珠子。

“妈妈。”沈清徽疲惫地睁开眼睛,温热的血液滴落在她额头,她惊恐地看着夏花间:“血!”

“没事。”夏花间忍着剧痛拉她站起来,她说:“跟妈妈跑,别回头看。”

沈清徽来不及说话,跌跌撞撞跟她往下跑,轰塌声、爆炸声充斥在耳边,震得她耳鸣目眩,灰尘扑进眼里让她泪流不止,飞起的石片刮破她的脸颊、小腿,鲜血争先恐后地往下流。

她们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

“轰——”终于,整栋大楼不堪重负,支柱根根断裂,在黑夜里发出震天的悲鸣声。

夏花间脸色骤变,她只来得及将沈清徽扑到一边,用身体做支架圈出一块安全区,巨石断砖、钢管支架铺天盖地地砸下,一起砸到她的头上、肩上、背上,她骨头断了好几根,支撑不住地半跪在沈清徽面前。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做出保护的姿势,把沈清徽死死圈在怀里,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沈清徽被吓呆了,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夏花间身上的热血混合尘土滴落在她脸上,她的眼里弥漫开血色,她哭着嗓子喊:“妈妈!妈妈!”

“别怕,”夏花间呛出一口血。

她笑意温柔,如一株素白的夜昙花,沾染再多污秽也始终高贵典雅:“妈妈在,别怕。”

沈清徽哭地更难过了,那些坏家伙把她的宝贝给吓坏了,夏花间想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

她的意识开始溃散,身体摇摇欲坠:“清徽,别怕。”

她阖下眼:“妈妈爱你,爱竹竹。”

永远地爱你们。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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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妈妈……

第23章 姐姐

23、姐姐

沈清徽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小时。

“人呢?!”

“快找啊!”

“夏小姐!清徽!能不能听见!”

“有人吗!?”

她们的呼喊在废弃的烂尾楼里回响,因为逐渐缺氧而意识迷糊的沈清徽,伸手摸到一根铁条,她一边敲击身旁的石头,一边艰难地扯开嗓子,发出虚弱的哭声:“救命!救救我们!”

谁来救救我们。

半晌,头顶上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沈篁望见掩在巨石铁架下的身躯,一路踉跄地跑过来,她扑跪在地上空手挖石头,她的手很快皮开肉绽,指尖的血渗入地里晕开一滩深色。

其他人紧随其后,拿着撬棍搬开石头。沈篁脸上满是泪痕,她吼出声:“快挖啊!挖啊!”

爱人生死未卜,女儿濒临崩溃,伛偻的身躯和细弱的哭泣将沈篁剥骨抽筋。

如果她行事不要那么高调。

如果她今天陪她们一起出行。

如果她来的再快一点、快一点。

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滔天的悔意与恨意将沈篁的意识碾碎,底下的人一点点展露在她眼中,她们的惨象让人目不忍睹。

夏花间在临死之前把沈清徽紧紧抱住,她承受住大部分砸压的重物,断裂的骨头穿破她的脏腑,令她变成一个血人。沈清徽受到的精神刺激太大,在她的尸体下蜷成一团,四肢乏力冰冷,

沈篁爬跪过来,将夏花间箍紧的手臂从沈清徽身上拉开,她抱着人一起跌坐在地上,表情似哭似笑,她抚摸夏花间的眉眼,动作极轻,生怕把怀里的人弄碎了。

“花……花间。”沈篁几乎稳不住自己的声音:“你不是答应我,晚上要带宝宝回家吃饭的吗?”

她笑了笑,眼神哀伤:“你看,天还没亮,‘晚上’不算过去,你最守信用了,你醒来好不好,醒来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泪水滴化女人脸上的血迹,她唇色苍白,长眠于世,再也无法醒来给爱人一个热情的吻,纵容地回她一个“好”字。

沈篁靠在她肩上,语气委屈,像一位被人欺负的孩子一样哭诉:“你从来没有骗过我,从来没有的,花间,花间啊——”她终于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没有人敢上前打扰,她们全部站在不远处,为这悲凉的一幕默哀。

“竹竹。”沈清徽扯动沈篁的衣服,失去妈妈的幼兽失魂落魄、哀哀嗷呜:“妈妈,妈妈。”

妈妈怎么睡着了?她为什么不醒来看看她的宝贝?她的妈妈去哪了?她要妈妈。

沈篁读懂沈清徽眼里的痛苦与恐惧,喉咙里冲上一股铁锈味,她勉强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凑过身亲吻沈清徽脏兮兮的小脸。

她隔着夏花间,抱一下沈清徽:“宝宝,我爱你,也爱妈妈。”

沈清徽眨一下眼,眼泪扑簌落下。

沈篁摸摸她的头:“你先和糜姐姐回家,我和妈妈晚点回去。”说完,她朝一边的人群喊道:“叶糜!过来把清徽带回家。”

叶糜神色哀痛地走过来,她把沈清徽拦腰抱起,小孩没有吱声也没有挣扎,乖巧地窝在她怀里无声地哭,叶糜转身要走。

沈篁突然抬头,喊了声:“清徽!”

沈清徽泪眼婆娑地看向她和妈妈,沈篁软下目光,哄着她:“宝宝,再喊一声母亲和妈妈。”

沈清徽听她话,乖顺地喊:“母亲,妈妈。”

“乖了,回家吧。”沈篁不再看她,复低头吻了吻夏花间的唇。

她们幼年相识,少时作伴,长大后有幸成为眷侣,本该是相爱到白首的一生,本该是……

沈清徽似有所感,忽然奋力挣扎着要从叶糜怀里下来,叶糜怕她摔下来连忙松手。

沈清徽刚落地一回头,沈篁抱紧夏花间缓缓倒下,她用废弃的钢管刺破心脏,追随自己的爱人入了忘川。

她爱清徽,可是没有竹竹的花间会孤单,没有夏花间的沈篁会孤单。

一个人的独活是偷生,两个人的共死是永恒。

沈篁不要这没有夏花间的人间,她会觉得寂寞。

沈清徽僵立在原地,眼里只余血色,良久,叶糜的手掌覆盖她的双眼,“我们回家吧。”

她,已经没有家了。

这一天,沈家失去了她们的家主。

这一天,沈清徽失去了两位妈妈。

沈清徽被沈家人带回沈宅医治,沈篁和夏花间的尸体留在停尸间,等沈清徽的情况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卢司宇在自己的游艇上被抓获,韩定远和孙莽潜逃,三家加大力度追查涉案人员,同时彻底放开手脚,将他们在全国各地的代孕窝点连根拔起。

人活一辈子,或为名为利,或为情为命。

卢司宇等人许各方好处,形成盘根错节的利益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才有底气为非作歹。三家同样可以利用这一点,与各路人马合作彻底割断他们的喉咙。

一场不死不休的复仇自此拉开序幕,然而几日后,沈宅笼罩上一层更浓重的悲色。

有人托来口信,要沈家去收尸。

十二具尸体被摆放在沈宅的院子里,她们是沈篁生前派去救代孕村女性的最后一批人。全部人的衣服被暴力撕扯,下/体破裂出血,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她们都曾遭受过非人的折辱。

带她们回来的沈慎微哑声向在场的各位家人汇报:“让他传话的人还说,这是给我们沈家的吊唁礼。”

所有人咬牙切齿,骂声四起:“这帮畜生!”

眼下天色黯淡,狂风怒号,摧断生者的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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