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31)

作者:故人温酒 阅读记录

“清徽!”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她们齐齐朝不知何时跑出来的沈清徽望去,她和她们一样换上黑衣,清冷冷地站在台阶上。

原来健康白净的人如今形影消瘦,她步伐缓慢地走下台阶,脸上喜怒难辨,每个人都自觉地退开几步让她走过去。

沈清徽在离横陈的尸体几步之外站定,她蹲下/身,向其中一具尸体伸出手,落在尸体上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连带她的心跳都开始失控。

她将姐姐们身上被撕破的衣服,一遍遍地抚平收紧,可无论她怎么用心,都遮不住女人们肌肤上青紫的淤痕,那些淤痕是白娟上刺目的污点,永远都洗不干净。

她慢慢咬紧下唇,继续做无用功,猩红的血从她嘴角流下,从她的脖颈流向心口。

沈家人静立在一旁,许多人于心不忍地别开头,不敢去看沈清徽和躺在地上的尸体。

“清徽。”有人小心翼翼地喊她,生怕叫她太急,人就倒下了。

“滴答——”雨渐渐落下。

沈清徽抬头看向那人,她脸色苍白,薄唇染血,因好几天没有和人说过话,声音有些沙哑:“去拿十二张白布来。”

这是她四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你稍等。”沈西洲连忙跑进去找白布。

不一会儿,她捧出一叠白布站在沈清徽身边,沈清徽伸一次手,她送出一张白布。

沈清徽将白布铺在与世长辞的姐姐们身上,每盖上一个人的尸体,她就低一下头,语气很轻地说:“姐姐,你们回家了。”

十二位姐姐,她说了十二遍。

粤地的雨下得这样大,几乎要把人的脊梁给压弯了。

沈清徽全身上下被雨湿透,待盖住最后一位姐姐的尸体,她晃着身体起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站立,双眼仿佛失去焦点般茫然溃散。

沈西洲察觉她的精神状态相当危险,神色惊慌地扶住她的肩膀,沈西洲拔高音量:“清徽,你看着我,看着我!”

她忍着心痛,看向沈清徽空洞无神的凤眸,极尽温柔地劝慰她:“我们还在这里,看看我好吗?”

“求你了,看看我。”

沈西洲接连喊了数声后,沈清徽溢满血色的眸子才重归清明,其中又添进新的东西,那是在旧木化成的灰烬上燃起的新火,势要将人间一切肮脏的事物焚烧。

沈清徽对沈西洲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沈西洲将她死死抱紧在怀里,雨水袭身,沈清徽的身体冷得让人战栗,仿佛怎么暖都暖不热。

长久的静默。

“啊——”陡然,女孩的尖叫声穿透雨夜,一声又一声,含着泪,泣着血。

在场无一人打伞,站在雨中旁观这场迟来的宣泄,她们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的到底是雨还是泪了。

良久,尖叫声停止。沈清徽抓紧沈西洲的衣服,用喊哑的嗓子低声道:“沈折姐姐最爱吃光姨做的梅菜扣肉。”

“夏霈姐姐答应过我,等秋天到了给我做风筝。”

“沈然姐姐总爱逗家里的妹妹们玩。”

“余生姐姐和她的女朋友已经计划好下个月收养一个女孩了。”

……

她自出生便生活在沈宅,备受姐姐们的疼爱与照顾,这些枉死的姐姐哪一位不是和她沾亲带故。

十二个人,十二位女性的一生,在女孩的叙述声中一一掠过,仅仅留给这无情世间微末的痕迹,又留给一些人难以泯灭的伤痛。

这些最亲的家人,这些未寒的尸骨,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凌迟。

“西洲。”沈清徽贴在沈西洲耳边,像一只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厉鬼,凄厉地喊出声:“他们该死!该死!”

“你该死!”沈清徽掐住韩定远的脖子,眼神如索命的恶鬼般怨恨,她的妈妈,她的姐姐,她的家,都被这些人毁了。

“清徽。”有人破门而入,把她的手强行地从韩定远脖子上扯开。

沈清徽自我保护机制启动,本能地朝来人踢去,沈西洲格挡住她的攻击,趁她错愕的那一刻逼近,小腹上硬生生挨上一记重拳,沈西洲把全身冰冷的沈清徽拥入怀里。

沈清徽张口咬住她的肩膀,尖锐的痛苦让沈西洲闷哼一声,她鼻尖发酸:“清徽,没事了。”

她顺沈清徽的毛:“听话,你不能杀人。”

似乎是认出沈西洲了,沈清徽身体颤抖的频率逐渐减下来,她松开牙,靠在沈西洲的肩窝里不说话。

亲手杀人和下令杀人是两码事,沈西洲不能让沈清徽在最后关头坠入深渊。

她冷冷睨向尿湿裤子的韩定远,声音蛊惑而温柔:“要是你真想动手,我替你杀了他。”

她放开沈清徽作势要过去,沈清徽脸色苍白地拦住她,坚定地摇摇头:“不要去,他会脏了你的手。”

不值得为了这样的禽兽沾染血腥。

她有些脱力地扶住沈西洲的手臂,对进来的其他人吩咐道:“把他带走,准备上刑。”

等她们把韩定远带出审讯室,沈清徽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疲惫地闭上眼,沈西洲扶住她往前倒的身体,把昏睡的人抱起来,走出这个压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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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这章哭完还愿意相信,我是一位不入流甜文作者好吗?

第24章 怪物

24、怪物

天色将白,沈清徽从睡梦中苏醒,她昨夜梦见了沈篁和夏花间,她们告诉她,她们爱她。

沈篁自杀后,不少人担心沈清徽会怨怪她,舍弃自己追随夏花间下了黄泉。可是沈清徽心里清楚,她从没有怨更没有怪,沈篁根本没有错。

没有人比沈清徽更了解夏花间和沈篁之间的感情,川流不及其长远,烈酒难匹其炽热,她们的爱情比人间千万种颜色都要深浓。

无论出于理性考虑,还是出于感性考虑,沈篁的选择都是必然的结果。甚至后来沈清徽会想,比起她和沈篁活下来日夜相对,想到惨死的夏花间互相折磨,两个人都沉溺于悲痛之中。至少两位妈妈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她们永远地在一起,她们比她要快乐,这样就很好。

“早。”有人出声打断她的神游,沈清徽看向一旁。

沈西洲趴在她的床边守了她一晚上,几乎在她翻身的同时清醒,她探过手摸沈清徽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熟稔地给她提被子:“你多睡会儿。”

曾经有一次沈清徽因为这些人情绪失控,晕倒后高烧不退,吓坏了好多人,几天后她才开始退烧,那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沈西洲都会守在她身边。

沈清徽掀开半边被子:“你要不要上来?”

沈西洲挑一下眉,迅速地爬上她的床,两个人像儿时一样挨在一处。

沈清徽戳她腰:“不想睡了,你陪我说说话。”

“嗯?”沈西洲侧过身与她面对面躺着,她们的容貌极其相似,气质却相去甚远。

“前段时间你不是说收养了一个孩子吗?她呢?”沈西洲自然地开了话题。

沈清徽念及家中的阿懿,轻叹:“她还要上学,糜姐姐在照顾。”

沈西洲笑:“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人?”

沈清徽神色慵懒,漂亮的凤眸乜她:“大忙人,你有空自己来见,问我没用,况且我才舍不得让你见到我家阿懿。”

现在也只有在极个别人面前,她还有这副恃宠生骄的模样。

“小没良心。”沈西洲轻轻地踢了她一下:“小朋友乖吗?”

“很乖。”沈清徽莞尔,不在阿懿身边的第一天,思念如潮,她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码头上,她被父母卖掉,一路漂洋来到粤地。”

“小小一只,幼猫似的。”沈清徽忍不住比划一下沈懿的个头:“你知道吗?当时所有孩子都在害怕,只有她在偷偷看我。”

“我问她看什么?她说我很漂亮。”沈清徽眼里的喜悦干净地让沈西洲有些心疼。她平时将对爱的渴望隐藏地太好,很多人只知沈家家主冷心冷情,不知她也曾爱笑爱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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