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7)

作者:故人温酒 阅读记录

十多分钟后,沈清徽站在床边,她低头端详熟睡的小姑娘,女孩的脸蛋白里透粉,娇妍如早春樱花。

沈清徽稍稍低头,听到女孩均匀的呼吸声,直到此刻她终于有了某种真实感,她把一个孩子带回家了。

“滴。”每隔一小时“滴”一声的床头闹钟响了一下。

沈清徽调暗室内的灯,她小心地掀开被子,躺在床的另一侧,她伸出手把小姑娘搂进怀里,小姑娘依赖地往她怀里钻。

沈清徽在小姑娘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晚安,宝宝。”

第5章 沈懿

5、沈懿

午后风起,满地花残,檐下铃如佩响,雨声滴碎池塘。

卧室里薄被拱起一处,一只手臂伸出被中,“啪。”沈清徽打开室内的灯。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白净脸庞在冷色调的光线下如一支欲开的菡萏,被夏间的露珠濯洗,每一瓣都揉进清凉。

她的身边黏着一个暖烘烘的小东西,沈清徽反应了三秒,想起来这是她昨晚带回来的小姑娘。

她喉头微动,声线是刚醒时的慵懒:“宝宝~该起床了。”

沈清徽一边喊小姑娘,一边往她娇软的耳朵呵出暖气。

不一会儿,小姑娘被她闹醒了,睁开双眼又耷拉下去,软软的身体本能地蹭向热源,她的嘴里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叫:“唔嗯~”

“宝宝。”沈清徽被把小姑娘捞进自己怀里,小姑娘被她这一弄,终于睁大湿哒哒的鹿眸,满眼迷茫地看着她。

沈清徽亲吻小姑娘的泪痣,她轻声哄:“小懒猫,快起床啦。”

小姑娘红着脸,她细声:“早上好。”

“早上好。”沈清徽给她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她问:“宝宝昨晚睡得好吗?”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说:“好。”

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被窝,过去在村里,她都只能睡在铺有一张床垫的地上。

夏天的晚上,蟑螂蠕动肢体、老鼠啃咬墙壁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一到冬天,潮冷的寒气就从脚心灌入全身,冻得她浑身打颤,她连咳嗽都不敢,否则就会换来一顿毒打。

那些人施舍她一床散发霉臭味的破旧棉被,小丫头年纪小,河水刺寒,根本没办法下河清洗被套,于是她只能捂着馊味过完整个冬季。

有一年,她在夜里发起高烧,咳到撕心裂肺,那些人任由她自生自灭。

如果不是第二天,好心的村长登门拜访,发现她快要病死了,自掏腰包送她去镇上的医院救治,她早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

昨晚是她有记忆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沈清徽捏一下她的小鼻子,亲昵地点点她的额头:“那就好,起床刷牙,刷完牙去喝粥。”

小姑娘从她身上翻下来,穿好拖鞋站在床边等她。

沈清徽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一套,她起得早,六点钟起床吃完早餐便开始处理事务,中午吃完饭见小姑娘还没起,又搂着人睡了个午觉。

小姑娘这一觉,从凌晨三点睡到下午两点,如果不是怕她睡太久,醒来饿伤了胃,沈清徽还想让她多睡会儿。

卫生间里添置了许多全新的盥洗用具,沈清徽替她接好干净的水,又挤好薄荷味的牙膏,然后把杯子和牙刷放到小姑娘手上。

她温声:“宝宝,这是你的杯子和牙刷。”

她的潜台词是这些都是为小姑娘准备的东西,小姑娘以后都会和她睡,不然她不会让人把东西放在这里。

“谢谢清徽。”小姑娘眸子清亮,盈着水光。

沈清徽忍不住又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低下声:“不客气。”

以后她还会拥有更多东西,她要尽快习惯,学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才是沈清徽想要看到的事。

小姑娘开始洗漱,沈清徽抱胸靠在门边。

她看着镜中的小人稚气的一举一动,眼角眉梢里渐渐生出少许悲伤,似在隔着纷扰的时空,与某位故人遥遥相望。

“洗漱好了吗?”等小姑娘洗完脸,沈清徽走过来。

“洗漱好了。”空气中弥漫清爽的薄荷味,小姑娘歪头朝她笑,脸上犹带几分柔软的湿意,沈清徽帮她把毛巾叠好放到架子上。

她们离开沈宅后,夏白光会进来清洁卫生。

沈清徽拿起架子上的木梳子,将小姑娘杂乱却漆黑的头发简单地梳到身后。

昨晚给小姑娘洗头时,沈清徽就发现她的头发并不长,发尾让人剪得乱七八糟,她想过几天带小姑娘去剪个头发。

餐厅里,沈清徽和小姑娘落座,夏白光很快从厨房端了碗粥上来。

青瓷碗外的花纹细白雅致,碗里盛的是及第粥,以猪杂为主料,辅以葱姜,糜水相融,熬至入味,粥底绵软。

“吃吧。”沈清徽示意小姑娘开吃。

小姑娘抿唇,一脸欲说还休。沈清徽也不催她,墨似的眼里溢出笑,她好奇小姑娘为什么要犹豫。

半晌,小姑娘把碗推到她面前,她轻喃道:“我不饿,清徽吃。”

不饿?

沈清徽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一下,她勾住小姑娘的手,将每根带着伤疤的手指细细抚过。

她问:“你是以为只有一碗粥,我没得吃,所以想要让给我吗?”

小姑娘的心思不难猜,旁人看得清清楚楚,她轻轻“嗯”了一声,小声道:“我可以不吃的,你吃吧。”

她的嗓音像夏夜的风撩过枝头的叶,声响细碎,又在沈清徽心里记下柔软的一笔。

胸膛处传来声声轰鸣,沈清徽蓦然抱紧她,把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她连声道:“宝宝,我的宝宝,你怎么这样乖……”

小姑娘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她说出的每句话,跳动得越来越快。沈清徽的每个咬字都像手艺人画出的糖人,牵出藕断丝连的甜。

终于,沈清徽将小姑娘从怀里放出来,她把小姑娘落在前边遮住眉眼的头发拢到肩后,扶额低笑:“傻宝宝,我吃过了,这碗粥是给你吃的,不够还可以再添。”

她想了想,这会儿粥已经凉了不少,便对站在后边的夏白光说:“光姨,重新拿碗粥来。”

“诶,好,马上来。”夏白光去也无声,回也无声,她很快又重新端了碗粥过来。

“你吃这碗。”沈清徽让小姑娘吃新的粥,她吃那碗放凉的。

整碗粥用的是最新鲜的食材,味鲜香浓,温度正好,入口便是爽滑的口感。

几分钟后,沈清徽停下筷子,夏白光端着空碗离开餐厅。

小姑娘还在吃,沈清徽支起腮,凝神打量她。

小姑娘太瘦了,沈清徽甚至看得到她背后突起的骨头,她的吃相秀气斯文,完全没有出生乡野的粗鲁。

如果不是她的外表看起来,曾经遭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虐/待,单凭她的言行举止,沈清徽很难想象她居然是被那样的家庭生养出来的人。

沈清徽派去调查小姑娘身世的人还没回她消息,看着那么乖巧的小孩,她的心里生出些许烦躁。

“我吃好了。”小姑娘的声音如晚晴天的烟雨,连成一张迷蒙的网。

沈清徽的注意力被她网去,她轻应:“嗯?”

被她注视那么久,小姑娘的脸早已漫上薄红,她重复道:“我吃饱了。”

“真棒。”沈清徽不吝自己的夸奖,即使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她牵起小姑娘的手,离开座位:“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们去的是沈宅书斋,斋名:鲸生。

书斋面积很大,木架上藏的都是珍稀的古书,半掩的竹窗外,清溪潺潺,雨声淅沥,今秋桂子袭满室,令来客衣袖沾染上暗香。

沈清徽拥着小姑娘来到书案前,她把人拉着坐到自己大腿上。小姑娘好奇地张望案上的什物,书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正中间是一本摊开的硬皮笔记本。

仿佛近日常来人在此处读书,实际上这里荒废已久,由于沈清徽的吩咐,这些年才始终维持着旧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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