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番外(171)

作者:花唱 阅读记录

“暮城雪。”水雨月压抑着哭腔,一遍遍重复:“暮城雪,暮城雪,你叫暮城雪。”

暮城雪好像放下心来,又想起了什么,陡然睁大了双眼:“你叫什么?”

“我叫水雨月,水雨月,我是水雨月啊。”

暮城雪脸上显出固执来:“不是水霜霜。”

“不是,我不是水霜霜......我是你的水雨月啊。”水雨月浑身颤抖,眼眶里漫上了咸湿的海。

暮城雪竟然笑起来,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姑娘的脸颊,告诉她别哭。

晚了,她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洗刷着将军脸上的血污。

刚刚经历子衿之死的户衣也赶了过来。

“少主!”户衣惊叫了起来。她面上依旧如平素般没有什么情绪,就显得那声音格外奇怪。

“不怪......你。”暮城雪道:“照顾好她。”

户衣一僵,明白暮城雪在说自己把水雨月弄丢的事情。

暮城雪又指了指自己,道:“金光。”

户衣明白了。

她起身退了两步,弯身行了个大礼,录入了暮城雪的最后一道指令。

将军交代了家人,心中却还有一事,常是放心不下。

她咳嗽两声,把血沫吞了下去,冲水雨月转了转脸:“王军平乱日,勿忘告长缨。”

水雨月怔怔地望着她。

不顾一切的绝望从胸腔中爆发般向外涌,水雨月心中慌张,感觉就要失去这个人了。精神极度紧绷之下,大段大段的回忆也在同一瞬间涨潮,温暖的水流冲了上来,淹没她心中最后一片贫瘠的孤岛。

年少的暮城雪,骑白马的暮城雪,意气风发的暮城雪......

只为她一人穿白裙,戴桃花的暮城雪......

她曾经遗忘过的每一片阳光,都想起来了。

“我是水雨月。”

“我是水雨月。”曾经的花魁重复道。

“我是水雨月。”不是水霜霜。

“我是你的水雨月,我是暮城雪的水雨月。”她掉着泪,冷静地重复。

暮城雪显得很高兴,看来林太医不用再配解药了。

“别做......风筝,去做飞鸟。”暮城雪又道。

水雨月说不出话来,麻木地点头。

雪落下无比安静。

但人会听到冷的声音。

暮城雪将水雨月仔仔细细地看了最后一眼。

“要自由。”

我现在将本属于你的自由还给你。

你要做没有线轴的飞鸟,做没有品种的鲜花。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无声地掩盖了颤动的睫毛。

整个世界变得分外安静,有一点响动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听了半晌,发觉那是自己的回忆。

她于意识涣散之前,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在一个很青涩的年纪,她遇见一个人。

粉色的襦裙,飞扬的唇角。

不同于往常的冷清,暮城雪竟然笑了起来。几粒雪花落在她眉间,将乌黑润湿了一片。

弯唇,阖眼。

与此同时,城的另一边,阿蕊忽然闭紧了眼,身上逐渐燃起耀眼的金光。

长姐

阿蕊,番外一。

这是本是一段被我遗忘的记忆。

但当金光亮起之时,我便将它想起来了,一点也没落下。

我原本不叫现在这个名儿,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大家寻我时便呼道:“阿蕊!”

要我离去时便又摆手:“阿蕊!”

连个姓氏都没有,阿猫阿狗一样。

我也没有字,这时候人们不大给女子取正式的名和小字,尤其是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家,大多都叫个简便的称呼。本朝便喜欢唤做“阿”什么,听着仿佛亲切可爱,其实往深里想是种不被关注的轻视。

更何况我还没到出嫁的时候呢。

不过我原本的身份是极贵气的。我是本朝天子亲兄次女,我姓暮,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姓氏。

我叫——暮初冉。

我还有一个长姐,她叫暮城雪。

小时候,我总记着她带我出去跑马。长姐与我兴致还不大一样,我喜欢兔子灯,喜欢小铃铛,喜欢摊子上的新鲜玩意儿。而长姐则像说书人口中的花木兰,她好舞剑,喜骑射,长发以银冠高高束起,露出的面庞线条利落,英姿飒爽。

我有时候望着她意气地一勒马,白马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踏在地上,撞起一片的风。

我总觉着这样的长姐像一位将军。

“长姐,你是不是要当将军呀?”

暮城雪跳下马,用刚亲吻过缰绳的手掌牵我稚嫩的手心:“阿冉从哪里听来的?”

我望着她微微扬起的乌黑发尾,还有嵌在发间的银色发冠:“阿冉觉着像。”

我的长姐好像笑了一声。

那时候的她笑得要比后来要频繁一些,大约每日能见着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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