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番外(173)
王军中自然也有晁节埋下的钉子,暮城雪一直留意着,早告诉了高夔,方便他日后连根拔起。边声起整顿王军,剑指京城。
晁节自知大势已去,但仍负隅顽抗,最终在紫宸殿被晁坤埋下的暗线击杀。北衙一半阵亡一半归降,边声起收押了叛军重犯,其余皆收编军队,发往边疆。晁家被抄,因着太子宽仁,未曾屠其九族,只是绞杀主犯,其余人等留下性命,发配边疆。
禁苑最近在忙着收拾叛乱,同时也在准备新王登基,边声起有两日被各方势力缠着,连盔甲都没时间脱。
面具倒是去了,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洗脸洁面,却依旧有一种粘连沉闷的感觉。
暮广就在外面站着。
待他一出来,就瞧见了暮广。
“太子殿下。”边声起捡起了自己的身份,弯身一拜,比从前哪次都要郑重许多。
暮广让他抬头,瞧了好久。
“原来你,生得竟是这副模样。”暮广轻声道。
边声起一阵不自在,咬着口腔道:“......什么模样?”
暮广又看了一会儿,眼神有点缥缈,似乎在他身上寻找曾经高夔留下的痕迹。
最终也没说出口。
玉质金相,品貌非凡。
仪容卓绝,天下无二。
又过了两日,边声起寻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脱身踏入苏王府。府中停尸两担,正中那人已下了棺,以冰玉养尸,保护尸身不腐。子衿躺在侧堂,暮尧为他置办了一副上好的棺木。
边声起走到棺木前,一时无言。
“你说你,说好了我去收拾林涛,你去找太子殿下,怎么把自己找到棺材里了。”
面具从脸上卸了下去,却没真正从心里卸下去。他有时说话还是会下意识夹带一些高夔的影子,语言两不像,又是斯文又是粗鲁,显得不伦不类。然而无论是边声起还是高夔,暮城雪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作为战士,边声起看惯了生死。他早不会流泪了,但看着面前沉重的棺材,心里却还是感到一阵喘不过气来的压抑。他抿紧唇撇过脸,紧接着又背过身去。
堂中转过一名女子,神色宁静,素衣如雪,手腕间绕着一对银镯子。
她从堂上过,步履似燕弱。因庭间吹雪,人衣袍皆起,白衫遮玉面,眉眼皆不见。
“边将军。”
边声起闻声转身,拱手朝来人行了一礼,那女子也还了一礼。
“水姐姐?”后面又出来个人,竟是个小姑娘。
“这是?”边声起迷惑一瞬,忽然联想到了什么,惊道:“你,难不成,你是......你叫?”
阿蕊歪了歪头,道:“我有两个名字。一个叫阿蕊,另一个叫阿冉。”
“阿冉?”
小姑娘歪了歪头,十分天真。
边声起把她名字喷出来了:“你是暮初冉!”
阿蕊点头:“我是。”
边声起依旧满眼惊奇:“活着的时候没找到,没想到这死——”
“啊。”按照高夔的习惯,他下意识就想伸手挠头,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将军,就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边声起尴尬了,面对此情此景,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夫人,小姐,节哀。”
水雨月听到这一声“夫人”,微微睁大了眼。
边声起又啊了一声,道:“她以前和我提过,这一生,只认你一人为妻。后来......就说,等到一切都结束,就带你回她家乡苏地,拜堂成亲。”
水雨月比他想的更加平静,也更加吓人。她一双明艳的眉目不悲也不喜,不嗔也不痴,古井无波仿佛千年冷寂的死水。
边声起继续道:“我吧,是她的同袍。先前胡族进犯的时候,先帝遣我破敌,当时密令苏王女女扮男装,携和光机巧赶赴前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回事?”
水雨月点头道:“记得。”
边声起松了一口气:“想起来就好。”
他又和水雨月讲了会儿隋波将军的军旅生涯,水雨月听得认真,有时还会提问。
边声起说完了这件事,但还有几句话在心中斟酌如何出口。
“边将军尽管放心,”水雨月一眼看穿,淡淡道:“我不会寻死。”
边声起尴尬地笑笑,没忍住挠了挠头。
水雨月声音有些缥缈,眼神望向远方:“我是楚京枷锁客,因她重归自由人。”
奇迹
暮城雪死的时候,没有说一个爱字。
有些爱不需要出口,因为它汇聚了好多沉默的目光。
她最后急迫地问我记不记得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记得,我叫水雨月,我都想起来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立相府前,清姿更胜雪。
每当我慌张失措,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她就会一遍一遍地跟我说,没事,别怕,你尽管大胆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