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着的那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忽然而至，像是自她脑海中活灵活现地跳了出来。

天香一掀帘子带着满身寒气闯进来，第一眼见榻上空无一人，险些吓得心跳骤停，直到余光发现那个清瘦的身影正捧着公文俏生生地立在一旁才舒了口气。

“姓冯的，你不好好躺着养伤，是要故意气死本公主吗！？”

她几步上前想去牵住冯素贞的手，却因蓦地意识到自己掌心冰凉而僵止在半空。

冯素贞随手放下公折，迎上去紧握住她的手，很自然地拢在心口暖着，“易大人医术精湛，箭伤处理的很到位，反倒是整日躺着才不利于身体恢复。”

“松手，凉着呢！”天香不敢强硬挣脱，只能板着脸凶巴巴威胁。

冯素贞柔顺地放开手，下一刻，一只暖手的袖炉就塞进了天香的掌中。

想起皇陵中与她耳鬓厮磨的快乐时日，天香鼻子一酸，泪水漫上眼底，反手牵了冯素贞亵衣的袖角，将她引回床榻坐下。

“好生给本公主养伤，否则，怎么吃得住……”

天香的话哽在了喉间，她专注于为冯素贞除去鞋袜，低头垂睫完美掩饰了自己心痛如割的神情。

“你必须…给本公主好好地活着……”

被自己捧在心尖上疼惜的小公主，此时正俯低身子体贴入微地侍候着她，冯素贞窘迫地想要缩回脚。

天香在看穿她心思的那一瞬，以两指捏住她纤细足踝，不费吹灰之力地便令她动弹不得。

冯素贞如今身娇体弱易推倒，天香对此心满意足，哼，不听话大不了与她打上一架，自己还能再输了不成？

发现自己拗不过她，冯素贞轻叹一声，抬手就近抚上天香脑后柔顺的青丝，温声宽慰道，“公主放心，臣一定做得到。”

见她求生之心如斯旺盛，天香在她轻柔缓慢的抚顺下，沉重阴郁的心情便稍稍地轻扬了起来。

冯素贞垂眸含情脉脉注视着天香的动作，适才未曾注意，而今她惯用的那只右手上明显新添了伤，令人触目惊心。

“公主，让臣看看你的手。”

天香并不理睬她，三下五除二将她鞋袜除去，不仅捧着她的裸足将之塞进了被衾，还不忘拉起锦被给她盖住膝头。

冯素贞借机捉住她的手腕，展开她掌纹纵横的手心仔细查看，伤痕累累的手掌侧边甚至有一圈几近透明的水泡。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公主如此不爱惜自己，教臣情何以堪……”

听着冯素贞颤抖哽咽的声音，天香起初尚且心怀愧疚，可转念一想，这句话原封不动恰该奉还给她，便恼恨得气不打一处来。

“哼，不过是浅表轻创，你便哭天抹泪的了，可曾想过本公主该如何面对你……”

遍体鳞伤，甚或……体无完肤的模样。

天香咬了唇再说不下去，她猝然抽回手，起身取了药箱来用力掼在冯素贞身边。

“这一次，本公主便让你先尝尝，那百分之一到底是什么滋味。”天香张开自己受伤的手，一下杵到她眼皮底下，恨声道，“上药！”

冯素贞低垂了头，默不作声地为天香挑破水泡、清洗血污，上药、包扎，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她绝佳的不动声色那么完美，以至于天香对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甚至产生了些许怀疑。

直到，她的指尖接到几颗沉甸甸的温热泪珠，顺着指缝一路向下，转瞬打湿了手上洁净清爽的绷带。

“你……”天香轻轻挑起她泪湿的脸颊，心疼极了。

冯素贞并非玩弄践踏了她的心，而是冒着性命之险在奋不顾身的践行着她的诺言，放弃了名誉全心全意维护着自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天香悔极了。

“公主，对不起……”冯素贞对天香的伤痛感同身受，发自肺腑地对她怀抱着歉疚。

天香摇了摇头，抬手为她拭净泪水，“你个猪脑子，大错特错的明明是我……”

精神倦怠的冯素贞疲惫地倚在天香为她合拢的臂弯里，阖目稍息。

“公主，你要早做定夺，越是拖延，军心越乱，事态越大，牵涉越多。”

天香闻言心里一刺，目色沉凝道，“本公主自有安排。”

“臣…可不想推迟婚期……”

天香噙着泪苦涩一笑，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角，“知道了，都依你……”

公主自是从善如流，当天夜里，下旨着廷尉尽速会审冯素贞一案。

廷尉左卿拖着右丞亲自来到冯素贞养伤的医馆外，小老头儿气得直跺脚，这犯人的面子也忒大了些。

蓝景云扯着他的袖子劝道，“冯氏箭伤未愈，公主宽宏体恤，我等自该为殿下分忧，诶呀，右丞大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