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耳消息提醒下面是祝予的消息。两个小时前她给祝予发了一个表情，表情上的配字是：我不是闲人，我需要工作，妹妹。

祝予回的消息是：我需要姐姐。程远昭的心不可避免地柔软了一下，她需要她。

程远昭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方耳：“拍这个会赚多少钱？我正好想换工作，能度过空窗期就好了。”

屋外是滚烫的阳光和浓绿的爬山虎，只有两层楼高的阁楼临时用来做工作室。李道经刚吃完午饭，鸡胸肉搭配西兰花和少量粗粮，味同嚼蜡的减脂餐。他揉了揉太阳穴，难吃的食物让心情也有些郁闷，这时唐飞笑眯眯地凑过来：“哥，程远昭姐答应拍mv了。”

“真的？”李道经毫不掩饰的喜悦被走进休息室的沈清媃撞见。沈清媃涂着复古色口红，妆容艳丽，穿绿色V领露肩紧身裙，勾勒出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曲线。她笑着问：“什么事这么开心？”李道经打开窗，一阵风挣扎着横冲直撞地闯进来：“是mv女主角，已经定下了。”沈清媃觉得自己被李道经脸上灿烂的微笑刺痛，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缓解胸腔那股强烈的，缺氧一般的不适感。

小唐殷勤地倒上两杯柠檬水，沈清媃劫后余生般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碎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落到额前，“那个叫程远昭的，一定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吧。”她的语气有种微妙的不自在，唐飞在李道经开口前抢先说道：“怎么会，还没有清媃姐一半漂亮。”沈清媃嗔怪地看了唐飞一眼，卷翘的睫毛像蝴蝶娇嫩的翅膀：“就你话多。”她勾起一抹甜蜜又羞涩的微笑：“说了多少遍，别叫我姐。”

“好吧，你们想要让一个素人女主让他的女粉丝更有代入感，想法不错，”沈清媃停顿两秒，神秘莫测地说，“但我觉得粉丝未必会买账，不过也说不准，看看吧。”

天气越来越冷了。林朔坐在客厅，安北歧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她穿着焦糖色的长裙，把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像是掩盖着腐败的秘密。林朔错愕地开口：“你怎么都不和我商量？”安北歧微微一笑：“你同不同意，决定权不都在我这里。”林朔看着她的笑容，从中感觉到得意和轻蔑，他用力握紧拳头：“就算是这样，你至少应该提前和我说吧，我是孩子的爸爸……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可有可无的空气吗？”

安北歧目光冰冷：“你其实根本不关心这个孩子活着还是死了，你就是讨厌得不到别人的重视。那些自卑会跟着你一辈子，你现在装得正常也没用。其实你还是喜欢和方耳在一起，她把你看得最重要了，和她在一起你那畸形的自尊心才能得到满足。”

林朔艰难地克制着，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忍受房间内的气压了，安北歧的声音带着她不自知的刻薄。听完整句话后他猛地站起来，再不离开他会想和安北歧都死在这里。

无限的沉默里，安北歧想到了那个柔软的夜晚。用“柔软”这个词来形容再好不过，柔软的月光，柔软的床，林朔柔软轻巧的吻落在她锁骨和胸前的黑痣上。还有酒精的推动，她因微醺变得迟钝，林朔像哄小朋友一样用那么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温柔如水的眼神，空气中淡淡的玫瑰花香。她抚摸着林朔的眉骨，不再蜷缩着，绽放花瓣般慢慢舒展开白皙光洁，少女一样的身体，同时放下那些用来武装自己的娇蛮和执拗。她也变得柔软了。真正让她柔软的是很意外的感情，甚至不能说是感情，只是一种感觉——平等。她不担心自己的幼稚和任性会被他看不起，她没有用吵闹和尖叫维护自己的尊严，她也不想讨好他。她只想享受这朦胧的时刻。她觉得自己可以，可以和他结婚，和他有共同的生活，用自己的子宫孕育这个从前被她叫做“巨型肿瘤”的爱的结晶，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呼吸安静地缠绕着，像是看到了森林里奇幻而神秘的白雾，美妙得让她不想说话。

所以她忘了说。她忘了说“林朔你不要让我后悔”。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就是因为她忘了说这句话吗？

你告诉我，那些令彼此颤抖的抚摸和亲吻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我们那个夜晚到底是在美妙的战栗里创造情感的连结还是缔造恶果？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有没有过叫做“爱”的东西？为什么我们要要以最亲密的身份拖着彼此滚进沼泽？林朔，你不要走，你能不能告诉我？

心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升腾，浓烈的烟灰呛得他要窒息而亡。在走出的前一刻，林朔的手已经按下门把，脚步却突然顿住。他回头看着安北歧：“我们离婚，下周一就去。不管你同不同意，决定权都在我这里。”看着安北歧惨白的脸色他的心情突然轻松些了，胸腔那股浑浊的气终于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