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天策(188)

作者:苏渔川 阅读记录

他不敢确定这里是不是那些敌人撤退路线上的临时据点,虽然从他的本愿里,当然是希望古超兴能够带着三旅成功守住广边军大寨,也希望李霖不负所托,成功增援到孤军奋战的老古……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赤城寨上披洒着一抹酱红色的余晖。陆鸿把身上那件洗过好几遍的胡人半臂拽了拽,在后颈领口掏摸了半天,直到确定没有任何能引起他皮肤瘙痒的异物之后,这才使劲在背后抓了两把——他的浅绯色戎常袍也不知被哪个王八蛋捡了去!

那天打完收兵之后,他们回到藏东西的地方,打算把衣服捡回来穿上。谁知道不仅衣服被人偷了个精光,就连他们留在当地的被褥、锅子、干粮、菜饼都被席卷一空!

他现在只能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破胡服,虽然已经在濡河里结结实实地搓洗了好几遍,但是仍然能隐隐约约地闻到那些麻布缝隙里挥之不去牛羊膻味,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难闻味道!

——没办法,奚人发源于山林,身量比中原人生得矮小一些,陆鸿又比一般人都要高大,因此能够找到这身虽然有些紧巴,却勉强能穿的衣服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此时他面前的梁海也是差不多的打扮——灰褐色的半臂胡服,加上全是刀痕箭孔的破烂皮甲,正端正地立在当地,等着他下达最新的指令。

“命令大家也在那里休息,生火烧水,把剩的一百多只羊烤了。”他咂吧了一下嘴,这几天吃羊肉吃得已经有些上火了,这种燥热的玩意儿冬天吃吃还成,这大夏天的,能吃出啥好处来?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藏好的吃食被人给偷完了,大战过后,草原上作为奚军军粮的羊群倒是散落得各处都是,他们顺手便逮了一千多只,当场剥洗干净了,都挂在马上带着享用。

“又吃羊?”梁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他也被这些玩意儿害的苦了,听说一连两天都没能解下大手来……

这时赵清德从远处拍着身上的灰尘走了过来,叫道:“大人,老梁,刚才找了两间屋子,房梁还算结实,晚上将就睡罢!”

陆鸿便问:“士兵们怎么住?还有几个重伤的兄弟,有地方住吗?”

赵清德说:“伤员有的住。”

陆鸿知道他定然是尽了力的,那么多士兵肯定没法都住进屋子里,所以也就点点头,没再多说甚么。

梁海却捉住了赵清德求道:“好老赵,我晓得你法子多,能不能想个办法薅点儿野菜来?我宁愿喝菜汤也不吃羊肉了!”

“野菜自己薅,今晚有鱼!”赵清德往东面一指,士兵们正三三两两地扛着削尖木棍往潞水方向走去。梁海眼睛一亮,拍了拍他的肩膀,喜道:“好,今晚全仰仗你了!”

不一会马蹄声响,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三流子骑着马一路从残垣断壁之中奔驰而来,等到近处时,人还没下马,便冲着陆鸿喊道:“鸿哥,事情奇怪啦!”

“怎么了?”陆鸿上前去羁住他的缰绳,拉着马绕身转了一圈,这才把速度减下来。

三流子右脚甩了马镫,翻身一纵而下,拍了拍马股说道:“前头你叫我去广边寨探查探查,看看现在是个啥路数么,我刚从那里回来,却闹不明白状况——广边军大寨现在旗帜番号一个也不见,整个寨子静悄悄的,也不知是老古在唱空城计哩,还是契丹人在给咱们装蒜。”

梁海问道:“你没走近了瞧瞧?”

三流子瞪起眼睛望他,似乎觉得他这种白痴问题是简直对自己的侮辱!

梁海见他不答,左右看了看陆鸿和赵清德两人,奇道:“怎了,我又说错话了?”

两人都是笑而不语。

三流子一撇嘴道:“这种情况一瞧就是在故弄玄虚,外围多半伏有暗哨,这是咱们行军的老套路了,我怎么敢上去给人‘摸’?”

他嘴里的“摸”也算是斥候兵当中的“黑话”了,即是消灭、清除之意。

陆鸿听了便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没错,我们去年在徐州的时候就多次这么干过,捉到过两回唐军的斥候!”

虽然梁海这种老派军官对“斥候”这种特殊兵种的意识并不怎样清晰,也从未想过培养一支专业的情报队伍,但是这并不妨碍陆鸿和姜炎两位神机门人在徐州那片小小的战场上,多次打出斥候战。

虽然当时陆鸿的经验还十分浅薄,但是却凭着三流子天生的机警滑头,居然很好地胜任了这份工作,而这项技能在跟随陆鸿的整个扫北过程中更加发挥得淋漓尽致!

陆鸿倒没有太把这是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没有确切的消息,总比已经确认坏消息要好一些……

过不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五子手里带着满嘴的油亮过来,叫他们去吃鱼。

“小金子好些没有?”陆鸿在头里走着,随口问胡小五。

“好些了!”小五子说,“吃了半条鱼,喝了一碗鱼汤——你那护心镜给我给拆下来了,做碗用还挺好使的。”

陆鸿笑了笑,说道:“只要能用上,拆就拆罢!”他想起来去年在青州行营军医营照顾王正的时光,也不知他的好朋友医官张迪怎样了。

上草原时,他可是听说张迪在龙武卫里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袭营闹剧

到了晚上,士兵们歇宿的西北角的墙根下,厚实的土地正散发着最后的热量。这些清灵军的边军正一人盖着一张羊皮袄子,忍受着满鼻子的膻腥味,一个个皱着眉头蜷着身子睡了过去。

负责值夜的明暗哨散布在城寨各处,斥候游骑也远远撒了出去,因此这些人虽然条件万分艰苦,却能够在最大程度上保证自己的安全。

就在这种安稳而糟心的气氛中,一个斥候兵默默地穿过人群,向陆鸿所在的指挥所摸去。

“老塞,甚么事?”这名叫做塞同和的斥候兵在门口被人栏了下来,拦他的人是胡小五。

塞同和是平海军的老兵,一团耿四队里的。他有胡人的血统,因此天生就善于骑马,这回也自愿进了斥候营,在三流子手下做一名什长。

他原是陇右人,载道四十二年因为与汉人斗殴,被当地县官判了个流刑,初时流至漠北看守烽火台,后来因为表现良好,才被调入平海军养清闲。

因为他是戴罪之身,所以从军十年也没能做上分到半点功劳,更别说升两级小官。

他们这些流徒只能在军户出身的边军手底下埋头苦干,谁知道一上了草原,因为在连日的斥候任务之中任劳任怨,着实立下一些功劳,因此就在卷进濡河谷大战之前,被陆鸿就地升为什长。

他现在也是一个小小的军官了!

塞同和对陆鸿既感激也佩服,而且就在他跟着大军斩下六颗首级之后,陆大人还允诺了他,给他请功,说不定能升上从九品!

“报告胡校尉,有差不多两千兵马从广边军大寨里出来了,步军,离咱们这还有七八里。我看他们就是冲着赤城寨来的。”他恭恭敬敬地向小五子汇报着,并且补充了一句,“今晚月光暗得很,因为没打灯火,咱们的人瞧不清他们是哪方的队伍!”

胡小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且让他先下去休息,自己推门进了屋里。

不一会里面便想起了陆鸿平静如常的声音。

塞同和只听了个响动,并没有刻意去偷听他们说话的内容,而且紧跟着便转身离开了屋子的所在,回到城寨外头继续他的任务。

陆鸿并没有来得及睡下,他在听见了这个消息之后显得有些儿不可思议。

夜袭他不是没遇到过,但是被自己人夜袭他还是头一回听说——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如今驻守在广边军大寨里的,还是自己的人马。

因为这种步行夜袭还不点灯的做派完全不符合奚人与契丹人一贯的作风,按照那些人的手法,肯定是轻骑出发,依靠着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明火执仗地杀进敌人的宿营地,然后连杀带烧,从头到尾都像是一阵狂风卷过,最后留下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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