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高楼下，我在楼下望着你。一百年后我勉强也登上了当日那座高楼，而你已经是高天之上青云之巅的明月了。”

“可这难道是因为我不努力吗，我拼命、拼命的苦修，吃了很多苦，我想要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我捂住脸又哭又笑，顺便从指缝里偷偷观察沈霖的神色，“那我能怎么办呢，就是追不上你啊。不甘心，恨得要死，但后来还是为你高兴，你看我连恨你都做不到。”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我稍微停顿了一下，沈霖的神色精彩到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解读，非要说的话，错愕之中夹杂着感动，怪异中不失一丝扭曲。

我深吸一口气喊出最后一句话，“所以就算你移情陈静雨，我也没办法说什么，你喜欢他，这很好，他才是现在的你应该去喜欢的人。”

我缓缓放下手，向着沈霖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希望能让他充分理解我心如死灰、自甘下堂、一别两宽、尊重祝福的心意。

沈霖的脸扭曲了，人看起来有点生气，“这里为什么会有陈静雨？”

我从善如流的接话，“你说得对，以我的身份，原本就不该直呼他的名字。我失态了。尊上，我只是为你感到高兴，想祝贺你好事将近。你要责罚我吗？”

沈霖足足静默了三息，而后我听见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说，“沈默，你真的有把我气死的本事。”

我笑得更凄楚更婉转，“尊上要杀了我吗？还请留我一命吧，死不足惜，只是不想忘记尊上……我不会把你和陈静雨的事情说出去的！”

沈霖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掐住我的脸，把我掐成了一个扁扁的鸭子嘴，“你还是不要再说话了。”

我大惊失色，呜呜的挣扎了两下，后果是如同浮游憾山，就是没有任何后果。

沈霖深吸一口气，“我放开你，你不要再说怪话了。沈默，我们来好好谈谈，你以为我要杀你？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揉了揉被掐得酸痛的脸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尊上的话，我当然是信的。”

沈霖看起来要气疯了，“我到底要怎么说……只有笨蛋才会以为我对你有杀意！”

我勃然大怒，“你羞辱我？”

沈霖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整理思路。

我不管他，“你带这么多人来，气势汹汹，正常人都会以为你是来杀人的，不然你还能来干嘛，没事干出来炫耀仪仗吗？”

沈霖说，“是我对你不够好吗，所以你总是这样怀疑我？这些年来你要什么东西我没给你？”

我一时还真是被问住了，但很快就想起来，“三十年前极乐教给你送女人，我稍微提了一下，你立刻说你已经把人分给底下的人了，自己一个都没留下来。”

沈霖静默片刻，“我做得不对吗？”

我总觉得气氛不太对，怎么说着说着，这场争吵好像就变了味道一样，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宁愿敷衍我，都不愿意给我看一眼……我又不会做什么，看一眼你也心疼吗！”

沈霖深吸一口气，他好像又开始生气了，“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敷衍你？我说的就不能是真话吗？”

“真话还是假话重要吗，你究竟为什么不肯叫我看一眼，是觉得我不配吗？”

沈霖气笑了，“沈默你……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极乐教给我送女人，我不尽快送走，还要留下来等你看一眼，你是不是还想干脆让我把人转送给你？”

第五十章

我沉默片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沈霖这话中有陷阱，我不该直接回应。

但很快我就想到了万无一失的应对，“你非要跟我纠缠极乐教那些女人吗？你就不能承认一次，你让我伤心过吗？”

沈霖看起来要被我气死了，“到底是谁在纠缠极乐教那些女人，难道是我吗？”

我不假思索，“不然你为什么对陈静雨一往情深，你见过他是不是，觉得他长得像极乐教圣女，是不是？！说来说去你就是——”

沈霖忽然打断我的话，“再说一遍。”

……

脑子里沸腾的情绪在降温。

“什，什么？”我嗫嚅道，一下子变得心虚起来。

完了，吵架吵得太上头，沈霖今天看起来又一副软弱退让的模样，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跟着说，任由我把他绕进一团一团的陷阱里。

搞得我真以为沈霖在我面前节节败退，竟然忘记了他究竟是个多么难缠的人。

一时忘形，不慎把我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脱口而出了。

虽然我每句话都在竭力往沈霖和陈静雨身上泼脏水，但我比谁都更清楚他们俩个之间的清白。

真正觉得陈静雨长得像极乐教的圣女、因此着迷于陈静雨的色相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我满脑门都是汗，面对着沈霖意味深长的视线，不敢再编排沈霖和陈静雨，只单独编排陈静雨说，“陈静雨长得像极乐教圣女……”

沈霖笑了一下，他似乎想忍，但是没忍住。

他这个神色，好像不像是在生气啊。

我的胆子于是又大起来，很理直气壮的说，“我又没说谎，这是真话！你凭什么冲我发火啊！”

沈霖拉着我的手慢慢揉弄，嘴里说，“我没有冲你发火啊。”

顿了顿又说，“你就算是在说假话，我也分辨不出来，我从来没见过极乐教圣女。”

我惊诧、震惊、震撼的看着沈霖，“你没见过？”

都混到沈霖这一步了，想见极乐教圣女竟不能吗？这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极乐教凭什么啊？这可是沈霖！

“你在想什么，”沈霖无奈道，“我对那女人不感兴趣。”

原来是不想见，而不是不能见，这倒是比较合理哈。

我一言难尽的看着沈霖，很想问一句他是不是不行啊？都混到这一步了，你说你对极乐教圣女不感兴趣？

那你这，拼死拼活，你是为了什么啊？

“哦哦，哦。”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随口道，“那也没什么，你总见过陈静雨吧，他长得跟极乐教圣女就很像，反正很好看的。”

沈霖又被气笑了，“你不觉得这话很奇怪吗？我为什么要盯着陈静雨看？我对他的脸很感兴趣吗？”

我心里一突，忽然觉得不妙。

果然沈霖狐疑道，“沈默，你为什么会知道——”

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极乐教圣女和陈静雨长得很像，这两个人在表面上，至少在沈霖眼里，都是和我没有交集的人。

关键时刻，我的聪明才智再一次发挥了效果，心思电转之间，我忙忙的出声打断了沈霖的话。

“这是陆宵说的啊，昆仑那个陆宵，你知道的吧。他今天是不是也在这里？我之前在底下远远看见他和陈静雨对峙。”

我原本是想把话题扯开的。

怎么说呢，我是没有什么良知啦，但今天不太对劲，本能似乎在阻止我说出来太离谱的话。

似乎是久违的尊师重道四个字终于发挥了作用，在提到陈静雨，提到陆宵时，我总感到一种心慌，因此不敢说太多。

但沈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陆宵？他和陈静雨……？”

这可不是我想说的，而是沈霖追问的啊。今天要么我毁坏他人清誉，要么沈霖毁坏我。

死道友不死贫道，我张嘴就来，“陆宵对陈静雨有那个，有意，你懂吧，他是剑修嘛，陈静雨以剑成名，又有惑人美色，陆宵年少慕艾，一见钟情再许平生……这个这个，总之就是你懂吧？”

第五十一章

沈霖不说话，只是以狐疑的眼神看我。

我不太高兴，“你那是什么眼神，莫非不相信我？怀疑我骗你？”

沈霖笑了笑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骗我，只是这种事，兴许是谁捕风捉影，你听错了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