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曾是我阿兄(15)

作者:一支荷 阅读记录

“七叔,并非如此……”

“还敢顶嘴!”

他甚至并不想要听到五王解释来龙去脉,那诘问的语气,无来由叫云枝觉得心安。

可见,皇族之中亦并非都是蝇营狗苟之辈。

云枝抬头去瞧,想着要见一见这一位早有耳闻的慈悲王爷,一抬眼却猝不及防撞到一泰然的视线之中。

他居然也在。

那人背手立于晋南王身后,他似乎总能在混乱之中寻到自己的视线,目光直接而强势,半点不会因为自己的发现而有所收敛。

仍旧是云枝率先败下阵来,坚持了一息的功夫,便狼狈地移走了目光。

“你们几个,都随我来。”

晋南王的语气不容置疑,许是觉得在园子中这般问话实在惹眼,又怕小娘子真的受了委屈不好不过问,便将几人一起带了出来。

云枝偷偷打量他一眼,分明还是个年轻人,仿佛同独孤及信差不了几岁的模样,怎的是武都王的七叔了呢。

简直像是同辈之人。

云枝略歪了歪头,视线恰好能放在不远处的晋南王身上,从前以为久不在红尘之中,又是那样的辈分,这位七皇叔应当是个胡子一把的中年人才对,至少要同官家差不了太多,不想竟然如此年轻俊朗。

她正想到酣处,视线忽而叫一高大之人遮挡,云枝顿了下。

不知该不该同他打招呼,他正走在自己身侧,仿佛回到从前时候,一向是这样前后走着,那时候她还不到他胸口的位置,一蹦一跳叫他慢点走,自己步子小跟不上。

这样挺拔的身姿,似乎从来未有改变过。

云枝嗫嚅下,还是忍不住唤他,“——阿兄。”

他永远笃定,永远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永远不曾走过回头之路。正如自己永远不长记性,永远惦记他从前施与自己的好。

不想他却并不再看自己。

云枝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方才那声呼唤,便闭紧嘴巴不敢再多言。

只是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掌心带着些许从前不曾有过的茧子,将她的手指尖握了又握,“别怕。”

叫她浑身一震。

她赶忙将指尖抽了出来。

七皇叔似乎对这园子极为熟悉,想必表姐的夫家同晋南王交情匪浅。

一灯如豆,云枝将端端护在身后,这厢只顾垂着头,等着晋南王的问话。

“不知,小娘子是出自谁府上?”

晋南王和煦非常,倒真如自家长辈那般体恤。

“家父是详文殿大学士戚如敏。”

“原是戚家娘子。”

他自是知道秦王同戚家的恩怨的,可却半分不曾露出玩味的意思,甚至不曾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去独孤及信那边。

“此次回京,定会到府上拜访,我与戚大人也久不曾切磋棋艺了。”

云枝倒是不知,晋南王同阿爷这般熟识。

那边武都王倒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立着。他自知七皇叔铁面无私,半点不会讲叔侄情分,戚家小娘子看起来也不大喜欢自己的模样,应当不会为自己多说半句好话。

一晚上简直是鸡飞蛋打,徒未赢得美人好感,还叫人一顿好打。

再不干这叫人腹背受敌的营生了,讨小娘子喜欢的事儿实在做不来,还不如到彤门外喝酒,那边眉眼精致的小唱和娘子哪个见了他不是说尽好话。

“阿爷也常提起晋南王,说您贤名在外,却不受红尘牵绊,是天下第一潇洒人。”

晋南王便笑了起来,“若真是不受牵绊,如今已是佛门中人了,哪里还用得着做什么居士。”

云枝不知他所谓何意,也不敢细究,这位潇洒王爷还能受什么牵绊。

“我这子侄一向顽劣,自小不服管教,连官家都觉头痛,若是得罪了小娘子,尽可将个中情节说与小王听,定给小娘子一个公道。”

晋南王是个细致的长辈,且还兼具刚直不阿的秉性,云枝知他一定会给自己讨个说法。

云枝不知这话应不应当讲,视线便在晋南王与秦王之间逡巡,独孤及信果然立刻给她一道眼神暗示,安抚她犹在惊慌的心情。

她最后扫了一眼已经昂着头,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的武都王。

她皱了皱鼻尖,心道他实在是个讨厌鬼。

可是她轻轻摇了摇头。

随之转身瞧着那满脸不屑的男子,“天色暗了,是小女认错了人,以为武都王乃是旧友。侍从们担心我二人意图不轨,又兼武都王并不认得小女,所以才要反剪了小女的胳膊,拿我二人当了歹人。”

武都王仍旧保持方才那姿势未曾动摇,只是耳边似乎听到一丝声响,犹如冰雪消融更胜万物复苏。

晋南王似乎很是乐见,生怕吓到她似的轻声问着,“是这样?”

“是。”

若是照实说了,五王横竖要被晋南王治罪,还当着这样多的外人的面,那五王是多要面子的人。

再叫阿爷阿娘知道,对五王厌烦之意更甚,甚至又会扯到秦王身上去,他分明也什么都不曾做过,只是事后出现在那里罢了。

那情景下还记得叫侍从莫要误伤自己,她得承五王的情。

况且,武都王挨了打都没说什么,自己背一次黑锅也算不得什么。

第13章

一场婚宴参加的心惊肉跳,直到散席之时仍旧心悸不已。只是奇怪,席间并未见到几位贵人,只武都王远远瞧着了自己,不自然转过了视线,似乎还装模作样咳嗽一声。

实在是个怪人。

云枝按着心口缓缓跟在阿娘身侧,方才几句话将众人搪塞过去,也不知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直到散席之时,戚家的车马早早等在府门之外。

几位女眷随着戚如敏向主家告了辞,这会儿客人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外阜赶来的亲戚留着帮忙送客罢了。

戚如敏向前行了几步,忽而叫一人叫住。

“戚大人。”

云枝停了脚步缓缓向后看去,却见整晚不曾出现在酒宴上之人,这会儿却突然向她们走了来。

“晋南王。”

戚如敏大感意外,未料到今日能在此处见到他,“何时回了京城,竟未知会我一声,忘了我这棋友不成。”

他正同晋南王愉快攀谈,偶一扫眼,竟看到晋南王身后跟着个熟悉面孔,不是秦王又是哪个。

他笑容矮下几分,今日若不是晋南王的面子,戚如敏定是要扫袖走人的。

“非我忘记知会你,不过是今晚才赶回京中罢了。”

戚如敏闻言淡然一笑,“王爷若不是身有要事,恐怕也不会这时候现身,了解了解。”

说完便不欲再在此地攀谈,“改日,改日到我府上一叙,咱们酣畅下上几盘。”

晋南王仍旧笑脸相送,这边戚如敏做了拜礼,抬眼又瞧了独孤及信一瞬,不想正巧叫他捕捉。

“先生——”

他又唤起从前在宜园之时对戚如敏的称呼。

只是戚如敏脸色一沉,并不回应,摔袖便转身上了马车。

云枝本就惴惴,原以为晋南王要提起今日后院之事,如今见几人草草作别,这才放下心来。阿爷仍旧不肯原谅他,若是知道今夜自己又与他相处过,恐怕要大大发作。

她看着原地落寞站着的独孤及信,心口扯得一痛,却不敢多说什么,只随着阿娘匆匆离开。·

戚家的马车跑得远了,连马蹄掀起的尘土都渐渐隐在月色之中,秦王这才回过神来。他神色之间并无异常,仿佛方才戚如敏对他不敬只是无谓小事,接着便对晋南王道,“晋南王所说之事,我自会放在心上,容后会派人给您回复。”

两人也便道了辞,今日本不欲前来,他不喜人多,又少跟京中官员来往联系,若不是二王今日不得空,也不必叫他来充这个场子。

背于人后之时,他面上一向冷硬,瞧不出是喜是怒,底下人只管小心伺候,哪个也猜不出他的心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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