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曾是我阿兄(16)

作者:一支荷 阅读记录

小厮已经打起了轿帘,这边却远远瞧着武都王也步出了府门之外。

“王爷,咱们还是去彤门外?有新来的唱曲儿,说是送到门子上也成的。”

武都王摸摸鼻子,对这事忽而提不起兴趣,细想似乎也没什么趣致,这会儿说不上来是想要如何,脑袋里那句“是小女认错了人”来来回回的晃荡。

“五王——”

独孤及信的轿子正经过,那洞开的小窗里显出那人沉郁的侧颜,“五王若是不能守着朗越过日子,我看今后孑然一人也不是坏事。”

又是这个阴阳怪气的独孤及信,怎么哪里都有他,若不是自己打不赢他,真想撕了他的嘴。

五王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朗越,在你府上可好?”

“五王心思若是能收回来,朗越便再好也不过了。”

他说完也不等武都王回话,落了帘子便叫走了。

云枝在车上来来回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忽而见马车又路过独孤氏家宅,想起一早端端见此地异样的举动,不由心中生出一丝古怪。

这会儿阿娘同姨母坐到了一处,车上只自己,妃令和端端。她便指了指那府门去问端端,“这里是谁的宅邸,你晓不晓得?”

端端随着马车的步子,左右摇着身子玩儿,并未及时给云枝回复。云枝也不催他,耐心等她想要说了,却见她摇了摇头。

“那,今日除了你殴打的那人,后面来得人你认不认得?”

她大概想到今日打人打得痛快,一听便直乐,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随之也是摇头。

他们自然不可能是互相认得的。

到底是她多心了,端端同独孤及信可是血海深仇,怎可能有什么牵扯,不然这独孤及信的心思便太深沉可怖了。

那厢独孤及信才落了轿,府上小厮便来禀报,“娘子在偏殿侯您多时了。”

独孤及信冷冷回一句,“知道了。”

独孤朗越是他此次进京一道带来的,独孤家的意思是想让她从秦王府上出嫁,暗戳戳又借他的势头罢了。

他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二王想要借着姻亲将自己牢牢绑到他的利益集团里,那他便给他这个由头。总归独孤氏不缺孩子,朗越也罢星越也罢,他要哪个独孤氏便会送来哪个。

“阿兄回来的这样晚,是躲着我不成?”

独孤朗越白日里才瞧了从临南送来得嫁衣,大红喜服的云肩上坠着五十颗南湖的珍珠,颗颗都有小指大小,算得上是价值百金了。

“想说什么趁早说。”

独孤及信对着这个异母妹妹并没有多少耐心。

“我喜服上的珠子忒小器,才那么点大,离远了看还以为是衣裳上面的线头。独孤氏如今气派,这么着,叫京里的贵女们都小瞧了我。”

独孤氏如今气派?

独孤及信听了心中只想发笑,独孤氏何曾气派过,一个破落的偏远小族,进不得入京,退又攻不下南地,倒成了她嘴里的贵族了。

若不是他还姓“独孤”,若不是朗越如今还有些用处,独孤氏是死是活同他何干。

倒是不知,多年前不惜毁了侄女清誉,也要栽赃自己的继母,如何能教女儿说出“独孤氏如今气派”这几个字的。

他隐忍多年,如今已很不轻易动怒,“你想如何?”

“阿爷说你这里有缇壶的三十颗大珍珠,匀上二十给我,安在那云肩上也好左右互衬。”

独孤及信轻蔑一笑,“缇壶珍珠?”

可知那珍珠是阿娘当年心爱之物,若不是他交由舅舅代为保管,许已经同旁的东西一道,都填了独孤氏的窟窿了吧。

第14章

“如何,阿兄既然选了我同武都王联姻,竟连像样的珠宝都不舍给我一件么?”

朗越骄矜的朝他一瞥,“阿兄最好还是莫要小气,毕竟独孤氏的荣光,须得你我二人一道来扛。”

他将手中帕子随手丢到茶案之上,仿佛丢了一件垃圾,“那便换了星越来嫁,明日便安排你回临南。”

朗越抖了抖眉,“阿兄忘了,我这婚事是经官家首肯的。”

“这个好说”,独孤及信瞧着她的目光只剩残忍,“今日你聋了,哑了,少了胳膊或是折了腿,明日官家自然不会逼着武都王娶你。”

“如何?”

朗越闻言打个冷战,到底不信他会如此残害骨肉至亲,“你这般蛇蝎心肠,列祖列宗可瞧着的,难道不怕死后进不得独孤家的祖坟,下阿鼻地狱么?”

“独孤家的祖坟?”

仿佛听到了天下第一好笑之事,“独孤家百十年来只出了我这一个有出息的,这样的祖坟,不进也罢。”

他也没兴趣再同她纠缠,起身步出门外,“独孤家的荣光你同我一道来扛,你也配?”

随侍在门外候着他回房,见他突然住了足,“去信临南,大婚日那刁婆不许出现,若是她偷偷来京,进了彤门便砍了她双足来见我。”

随侍应了一声,朗越这才明白他口中所说“刁婆”是哪一位,“我阿娘是阿爷明媒正娶,纵然你如今贵为秦王,在独孤家也得喊她一声阿娘……”

“再多说一句,便拔了她的舌头。”

他甚至懒得回头再去应她,只同随侍吩咐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孤朗越以为他不过是恫吓自己,正要再开口叫骂,那侍从已经抽刀将她一把扯了过来,“扒开她的嘴巴。”

朗越也不知自己嘴里被填了什么东西进来,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闭不合上,涎水控制不住地沿着嘴角流了下来,丫头们吓得瑟瑟发抖,只一个贴心的赶忙跪倒在地,哀求几人放过小娘子,“娘子知错的,娘子知错了,各位将军放了娘子吧……”

朗越也囫囵吞地不住点头,她在家中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叫几个臭男人扒开嘴巴,简直是奇耻大辱。

几人好歹松了手,“娘子好好地,须知咱们不是善性人,有的是手段叫你老实。”

这人是一直跟在独孤及信身边的,朗越甚至在临南见过他,名字唤作洪四海,是个响当当的狠角色,是真的会拔舌挖眼,油炸滚钉。

朗越哭到哽咽,那怨气未消却不敢再造次。

“咱们王爷不一定下阿鼻地狱,但若是娘子再想不开,倒是能体验一把不得超生的滋味。”

洪四海说着收回长刀,半点情面都不曾留,看她像是看着一摊肉,踅身出了门去。

朗越跪在地心半晌,好歹借着丫头的力重新立了起来,“去给阿爷说,就说独孤及信疯了,要拔我的舌头,还要砍阿娘的脚,让他速速来京给我评理!”

这边洪四海同手下交代了些事情,之后才回去复命。进门见秦王已经漱洗完毕,发间还有雾气攀升,正披了件干净的外袍在案前坐着,手里还捧着今日军中奏报。

寝殿挑高比寻常屋子要高些,因秦王身形高大,才特地选了这间屋子,洪四海抬眼望去只看见殿内暗漆漆又无边际的景深,独独秦王周身点着一盏油灯,叫他的身影更显得寂寥落寞。

奈何秦王不喜灯火通明,不然要他说来,自然是光明敞亮才为适宜。

“王爷——”

“说。”

洪四海近前回话,“都安折冲府都尉与人当街冲突,打死了都安刺史之侄——高苍。”

他一声轻笑,“折冲府兵与刺史两相制衡,本就互不想让,这平衡打破,都安刺史恐怕不会饶他。”

秦王目光追向窗外远处,“可做得干净?”

“是。”

独孤及信不由想起今日戚如敏那鄙夷的神色,不由吐出一句,“想要叫戚大人就范的法子,倒也不算少。”

宜都带着妃令正在宜园里,瞧着小厮剪梨树的枝子,“时间过得这样快,明日你们竟要回都安去了。”

妃令也觉得仍旧未玩够,“年后阿姊来都安找我可好,我带你去看都安小戏,唱痴男怨女或是天赐良缘,缠缠绵绵的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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