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118)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刘博玉皱着眉头,不知自己哪里吓死他了,但因为苏名泉和他有发小的情分,只能忍耐下了他的无礼之举,眼睛上下一扫:“外面这么亮,你穿成这样自投罗网?”

苏名泉低头扫了自己一眼:“穿成这样不好吗?”

刘博玉翻了个白眼:“挺好,衙门抓你的时候别攀扯我。”

苏名泉意识到自己是骚过头了,赶紧略过此事不提:“大爷,莫家的情形我都看到了,您和王知州不是说莫家是强弩之末?我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刚才莫家护卫随手一扫,就把一个飞天大盗从屋顶上扫了下来。”

刘博玉丢下手中画册,把一对圆眼瞪的滚圆:“仔细说。”

苏名泉先瞅了瞅画册上的两个小人儿打架,见刘博玉瞪他,才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那些个女兵——”

他伸长双臂:“刀有这么长,凶神恶煞,我隔着一丈地,都能看清楚她们脸上那种、额......那种……嗯……”

“杀气!”

“对,杀气,还是大爷聪明,这队女兵在外面巡逻,后来就来了大傻个,再然后从屋顶上又下来个女的,好家伙,我就是让这个女的吓一跳。”

刘博玉听了半晌,完全没有听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当即打断他:“喝口茶。”

苏名泉确实渴的厉害,自己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仰头喝完,扭头问:“我说哪儿了?”

刘博玉告诉他:“莫府来了个飞天大盗。”

“哦,对,”苏名泉点了点头,“那个大盗什么时候上的屋顶我都不知道,完全没看见,可见不是一般人,功夫很高——至少轻功很高,但是那大傻个和那个怪女人就发现了。”

他啧啧两声:“女人一刀就把大盗给干了下来,然后那大傻个抬脚一踩,大爷您猜怎么着?”

“我不猜。”

苏名泉两手一摊:“我就听见“咔嚓”一声,大盗就抽搐着死了。”

他伸手一摸自己的后腰处:“应该是脊梁骨断了,大爷您想,莫节度使是倒下了,可他府上那些打手并没有倒下......”

刘博玉没再听他啰嗦,抓了一把瓜子到书案上,边剥边思索。

莫千澜病着的时候,也是一只病虎,伸手一只虎爪,就能暗处行走的老鼠死死摁住。

现在病虎又养出来一只猛禽。

他知道苏名泉所说的怪异女子是殷南,至于那一脚就能把人踩死的傻大个,和那些女兵,却都是莫聆风的人马。

一把将掌心里的瓜子仁吃掉,他接着剥,剥的面色阴沉,很不高兴——莫家一日不倒,他们就一日不能用骡子。

不对,是莫姑娘不让用骡子,和莫家无关,在莫姑娘开口之前,莫千澜也不管他们用骡子用马。

第一次利用邬瑾发起冲锋,他失败了,还赔上了一个心爱的弟弟。

他剥了一座小山似的瓜子壳,吃的心事重重,末了口干舌燥,拍拍手掌,喝了许多茶水。

上半身往后倒在椅背上,脑袋往后一仰到底,看向头顶一格格的细密平闇,木条将天花分隔成小方块,做青绿颜色,把他的思绪也随之分成了无数块。

他想莫千澜在昏迷之前,一定做了什么事,才让莫聆风在短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庞大的力量。

可究竟是什么事,他却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莫家要的东西,不能凭空而来,只能掠夺,一旦掠夺,就会触及他人,那么想要绊倒莫聆风的,就不只有刘家。

而莫聆风——

他始终不喜欢莫聆风。

莫千澜没倒的时候,她骑在莫千澜肩膀上仗势欺人,到了如今这个形势,他听说她照样是招摇过市,目中无人。

莫千澜总是和刘家说秩序,其实他比谁都看中秩序——女子呆在家里,不要抛头露面,下人跪在地上,不要试图站起来,乞丐倒在路上,不要想着体面的活下去。

还有在天光下生活的人,就不要管他们这些在阴暗中生存的人,好好的受着供奉就够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直起上半身,端端正正坐了,苏名泉不知何时退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目光在桌案上搜寻片刻,随后从瓜子壳和画册里刨出来一个账本,打开看了两眼,食指敲了敲桌面,有了主意。

自从战事之后,给官员的上供就减少了两成,今日算账时,他自作主张,将给莫府的供奉再减少两成。

他提起笔,修修改改,把王知州等人的供奉全都改的和莫府一样少,仰头对外面大喊:“苏名泉!”

苏名泉在耳房里答应一声,擦了擦嘴,带着满身的烧鸭气味走了进来:“大爷。”

刘博玉将账本递给他:“送去账房,让他们按照我的来,要是王知州他们问起怎么又少了,就说战事不断,又有蝗灾,刘家还不能用骡子,只能请他们体谅。”

说罢,他心里暗暗一笑——其实越乱,他们挣的更多。

同时他脑子里浮现出王知州七窍生烟的面孔:“怎么又少了,蝗虫是吃胡椒子还是吃象牙!”

他嘱咐苏名泉:“一定要告诉他们,若是能用骡子,这状况就会好很多。”

苏名泉用油手接了账本出去,刘博玉的心情好了不少,认为自己这一招使出了借力打力的高明。

一高兴,他兴致勃勃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走,意图赏月,哪知他刚走到院子里,一朵乌云猖獗地飘来,将月色遮了个无影无踪。

他看着这个变天的模样,暗骂一声扫兴,重新坐回去看画册了。

第148章 分别

翌日四更,果然变天。

邬瑾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让寒风吹了个透心凉。

他洗漱过后,坐在灶膛前烧水,等水滚了,在粗瓷茶碗中放上一点碎茶叶,冲上一碗茶,吹散碗上浮末,又吹散热气,坐下来一边烤火一边喝。

慢慢喝完茶,身上寒气尽数驱散,四肢百骸都随之熨帖,起身舀水添进锅中,他正要淘米煮粥,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起身出去开门,就见莫聆风站在门外,身后是殷北和殷南。

莫聆风肿着左脸,“嘶嘶”地吸气,见他开门,小幅度地张开嘴:“我现在就走。”

邬瑾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往后退了一步:“等我一下。”

他扭头回去,将锅里添满水,铲灶灰堆上柴,拍了拍手,去取幞头,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头将幞头戴上,又急忙掸去衣襟上浮尘,到了门口,笑道:“我送你到马场。”

随后他用冰凉的手触碰了一下莫聆风左脸:“牙疼?”

莫聆风点头,又发出嘶嘶的声音:“点了药。”

邬瑾收回手,只觉得指尖滚烫,和莫聆风并肩出了十石街。

殷北牵马给邬瑾,二人没有上马,而是牵着马往马场走去。

凌晨,万籁俱寂,偶尔能听到两声犬吠,越发显得街道空荡幽静。

秋风萧瑟,渐风渐雨,渐霜渐冷,残月当空,照着这座日渐寂寥之城,宛若照着一片空寂之谷。

马蹄翻掌,响的秩序井然,莫聆风含含糊糊开口:“昨晚家里差点进贼,我还是在堡寨中更安全,所以提前走。”

邬瑾心中一跳,很快面色如常:“好,再过半个月,我就进京,再见面,就是明年三月了。”

莫聆风张嘴就道:“京都的糖......哎哟!”

嘴一下张的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登时骨头、牙齿、面颊、太阳穴,像是被一只大手重重攥了一把,灵魂险些从天灵盖里飘出去。

她眨出几滴眼泪,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连头都不敢大动了。

邬瑾停住脚步,探身道:“虫齿药带了吗?”

莫聆风跟着停下,含泪点头。

邬瑾伸手:“我再给你点一点。”

莫聆风从腰间荷包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药匣,递给邬瑾,邬瑾扭头让殷北用火折照明。

上一篇:加大火力,一键出殡 下一篇:海压竹枝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