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119)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火折子微微亮了,殷北小心翼翼凑到莫聆风面前。

邬瑾就着这一点微弱火光,打开药匣,药膏好似碧玉,药气清凉,还夹杂着一股胡椒子清香,中间空了一小块。

邬瑾没有找到可以挖出膏药的东西,便伸出右手食指挖出来一小块,低声道:“啊。”

莫聆风缓缓张嘴,无法张的太大,火折能照出来的,只有红润的嘴唇和湿润的舌尖,藏在深处的牙齿,却是一个都看不到。

邬瑾弯下腰,往莫聆风嘴里瞧,莫聆风含混着道:“左边下面,第二颗。”

“火给我。”邬瑾左手从殷北手中取过火折,小心凑近,往里张望,隐约见到左边下方第三颗牙上,有个小小黑点,并不是莫聆风说的第二个。

他立刻将沾了药的食指伸进去,要将药抹在病齿上。

病齿一触既痛,莫聆风立刻眼泛泪花,脑袋不由自主往后缩:“唔......”

“别动,不要动,”邬瑾连忙将火折递给殷北,一把按住莫聆风的后脑勺,莫聆风越是挣扎,这只大手就越是压着她往前靠,不容她躲闪,不容她拒绝。

莫聆风气息滚烫,喷在邬瑾面上,邬瑾紧张地冒了细汗,眼前失去光亮,只能屈起点了药的食指,用中指在牙齿上划过,数到第三个时,火速将虫齿药点了上去,然后抽出手,直起腰,松一口气。

他自袖中取出一方旧帕子,擦了手,又抬手抹去那一层汗:“好点了吗?”

李一贴的药果然是名不虚传,立竿见影,莫聆风觉得口中清凉不少,痛意暂缓,当即笑了一下:“原来我抹错了。”

她怕痛,不让奶嬷嬷抹药,一定要自己动手,结果那牙好像哪里都痛,偏偏那个病齿不痛,她那么一抹,也不知道抹到了哪个牙齿上。

“不要再吃糖了,”邬瑾盖好虫齿药,交给她放好,“实在想吃,吃完要用浓茶水漱口。”

莫聆风收好药匣,张了张嘴,感觉说话都舒服不少:“京都的糖,要记得带。”

邬瑾见她脸没消肿,仍旧是不忘记糖,笑叹一声:“好,我记着。”

两人继续前行,邬瑾看着天色渐明,心里忽然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天永远不会亮。

但是这路不禁走,没说几句话,就走到了马场。

娘子军先行,早早在马场列队等候这位害虫齿痛的小将军,莫聆风扭头看向邬瑾:“我走了。”

邬瑾点头:“保重。”

莫聆风带着殷南牵马上前,翻身上马,对着邬瑾一摆手,挽住缰绳,调转马头,双腿有力一夹马腹,扬鞭打马,往前奔腾而去。

邬瑾牵马站在原地目送她。

天幕已成黑白相交的碧玉色,照亮了莫聆风今日穿的的绢甲。

护项、护胸皆是碧绿颜色,上绣着银色祥云,两臂护膊、腰群上,是朱红色鳞甲,也吊坠着绿色绸边,是昏暗天地之间一抹鲜艳的颜色,她扬鞭策马,河岸边轮值的士兵避让至两侧,垂头拱手,目不斜视。

邬瑾站着未动,直到莫聆风一行人走远,都没有动。

他看她是春日风,夏日雨,是众妙之门,玄之又玄。

马场并非久留之地,他站了片刻,便和殷北回城,将马交给殷北,他没去莫府,而是回了十石街,敲开黄牙婆家门。

黄婆蓬头垢面,正在天井里给人叠金银包袱,听到敲门声,随手将头发一包,上前开门,本以为是主顾上门,未曾想打开门一看,竟是邬瑾。

“哎哟!”她嗓门一下子亮了起来,又得意又高兴,喊的整条街都能听见,“邬解元起的好早,这天刚亮,就上老身的门,莫不是想请老身做媒?”

说罢,她把门彻底打开:“快请进,听说解元公又去莫节度使府上当差了。”

等邬瑾迈过门槛,她又扯起嗓子喊:“死妮子,赶紧梳洗泡茶!来了贵客!”

屋子里立刻有姑娘应了一嗓子,黄牙婆推搡着邬瑾要往屋子里走,又想扭身关门,没曾想邬瑾一手撑住了门:“婶子,多谢茶,就在这里说吧。”

第149章 套话

“那哪行。”黄牙婆用力搡邬瑾,没想到邬瑾看着不壮,身上却是一块块的硬实,她咬牙再加把劲,邬瑾脚下生了根似的,仍是纹丝不动。

她气喘吁吁地停手,恨声道:“邬解元也太防备老身了,难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厢刚说完,里面那姑娘就打扮的姹紫嫣红出来了,见了邬瑾,垂眸道:“瑾哥哥进来喝口茶吧。”

她身上还带着新鲜的香气,是急急忙忙往脸上扑了香粉,两鬓上还沾着粉。

黄牙婆冲她使眼色,她就慢慢走过来,邬瑾坦然对她一笑:“我不喝茶,我和你干娘在这里说话,你不便听,进屋去吧。”

他松开挡门的手,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银子,递给黄牙婆:“婶子方便吗?”

黄牙婆把银子放手里一抓,掂量着有了两三钱重,眉开眼笑的把银子牢牢抓在手里,伸出拳头去:“拿去拿去,婶子还能要你的,方便、方便。”

她扭头一瞪干女儿:“还不快滚回去。”

那姑娘让她喝骂的面皮通红,又暗暗松一口气,颠着两只脚回屋去了。

邬瑾推开黄牙婆的拳头:“婶子拿着,请您解我疑惑。”

待黄牙婆喜滋滋收回了手,他便道:“王知州属下毕同知,他有个和我家老二差不多大的儿子,婶子穿门入户,可曾听说过?”

一听是官衙里的事,黄牙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又舍不得手里的银子,就作个不知道的样子出来,大摇其头:“大户人家,我进去不得,并不知道。”

她摇她的头,邬瑾问他的话,互不相干:“州判夫人给同知府做保山,前往莫府提亲,门不当户不对,是婶子您出的主意吗?”

“那不是,”黄牙婆立刻摆手,“这种事情,哪里有我说话的份,我连个边鼓都没敲。”

邬瑾听了,便知道此事凑巧了,黄牙婆正好在场。

他和颜悦色:“婶子没敲边鼓,是好事,否则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莫节度使的妹妹,同知夫人都敢肖想,程夫人和程家大姑娘轻饶不了她。”

黄牙婆知道程、莫两家结过亲事,也知道程家大姐的威名,战战兢兢道:“程大姑娘出了门子,还管娘家的事啊。”

邬瑾一笑:“出了门子,难道她就不姓程了吗?”

“那也是。”

“不过婶子既然没开口,谁也怪不到你头上,就不必忧心了。”

“我……我就附和了几句……”

“婶子不该附和,只是同知夫人和州判夫人,婶子怎么就怕了?”

“怕?知州夫人也在呢,我那不是怕,是尊重。”

“王夫人和同知夫人关系很好吧,不然也不会给她提亲事。”

“可不是,要不是在同知府上,我还看不见王夫人呢。”

邬瑾听到这里,就已经十分清楚了,拱手告辞:“婶子忙吧,晚辈告辞。”

黄牙婆和他闲聊了几句,聊的云山雾罩,不知所谓,看着邬瑾姿态潇洒的离去,又捏了捏手里的碎银子——这几句话这么值钱?

她顺手关上门,一面吼干女儿去烧火,一面去叠金银元宝,叠着叠着,她忽然感觉自己什么都说了。

邬瑾从黄牙婆家中离开,从自家携一卷历年邸报军情集册,直奔莫府,让殷北带上两个识字的小厮,前往书房寻找他要用的邸报。

莫府书房浩瀚如海,邬瑾在玫瑰方桌上摊开笔墨纸砚,再翻开集册,左手手指从第一页上划过,在末尾一条上一点,右手执笔抄上这一条的时间,递给殷北:“把这一天的邸报找出来。”

殷北连忙接在手中,递给站在一旁从九思轩中叫出来的小厮。

而邬瑾手不停,眼不停,每翻到有用的,就抄写下时间,交给殷北,让他将完整的邸报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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