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191)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程家热闹非凡,我随程廷亲迎,忙碌一日,此时方才归家。

今日食冰乳酪一盏,松子栗糕两块,另有三餐茶饭,腹中饱胀,等睡前再吃几根楂条,以助消化。

宽州风调雨顺,一切都好,战事亦是顺利,这一场战事,绵延许久,金虏已经有决战之意,看情形,只在这一两年间,便要将此次战事做个了断。

在你回京之后,我会伺机而动,将破绽和消息送给谭旋让皇帝知晓堡寨中情形。

今日我有墨菊一朵,沾染了程府喜气,送你一观。

天气渐凉,彼此珍重。”

将信写过后,她吹干墨迹,取下头上那一朵墨菊,交给殷北:“给邬瑾。”

殷北将其收下,起身离去,她眼睛,打哈欠,伏在桌上。

翌日清晨,莫聆风在和莫千澜道别后,带领亲兵又回到了堡寨。

宽州的天没有等到中秋,迅速变凉,十月初一,忽降大雪雹,三日不绝,牛、羊、马冻死无数。

莫聆风从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暴雪中察觉出不对,火速命殷北从莫府支出数十万两,租用石远船只,从苏、湖两地买来十万石粮食,又提前备足棉衣、木炭,运送至堡寨。

十一月,朔河冰冻,大雪不断,积雪平地厚五尺,民屋垮塌,人多冻馁而死,路有僵尸,州官命衙役将尸体埋于马场外,又于城内设粥棚赈灾,度过难关。

这场雪连下一个月,济州码头断航,京都中本应送至堡寨的粮草、棉衣、军饷全都滞在半道,动弹不得。

堡寨内外,已成一片冻土,士兵站岗时,四刻钟便需换一次岗,弓箭手瞭望时,几乎看不清金虏动向,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

金虏缺衣少食,比堡寨还要艰难,在十一月末挂出免战牌,莫聆风与种家庆一致认为风雪过大,不必枉送士兵性命,也随之挂出免战牌。

邬瑾来信频频,只是常停在半道,有时一个月到不了一封,一到时,便是三四封。

十二月初三,莫聆风练兵过后,往屋子里走,道路两侧都是堆积的雪块,等待士兵将其推走倾倒,屋檐上结着一溜冰柱子,屋顶上积雪昨日刚铲下来,今天又盖满了。

莫聆风回到屋中,殷南送过来一壶热茶和一碗杂面窝窝——十万石粮食,五万人节省着吃,能够捱到明年开春。

她拿根筷子,插着窝窝在炭火上烤,烤热后就着热水吃了两个,又拿起邬瑾来的四封信看了看。

邬瑾在信中忧心宽、济两州灾情,又言自己已经到了朔州——朔州连年蝗灾不断,朔州通判在拜蝗神庙时,一脚绊在门槛上,大头朝下,摔在石板上,再没起来,皇帝特下敕令,让邬瑾理朔州通判事,待朔州通判到任,再回宁州。

莫聆风将信翻来覆去看过之后,望了一眼屋外积雪,一切都是白的,人呼出去的气都冻的有了形状,一团团往外冒。

炭盆里“毕剥”一声,她拿起火箸,将炭火扒开些,殷南走进来,将一小袋粮食放到她面前:“游牧卿送来的,说朝廷送来的粮食到了一部分。”

莫聆风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就见里面乱七八糟一团,皱眉道:“这是粮食?”

她伸手进去,抓出来一把细看,就见大米、麦子里掺杂着发红的陈米,手指头一碾就碎,有糠,有干瘪的豆子,这样的粮食吃下去,士兵必定是有气无力,到了明年春,高平寨便会失守。

将这一袋粮食交给殷南:“这东西留着,往后大有用途,也让后营做上几顿,让大家知道这是朝廷发下来的粮食。”

“是。”殷南扎紧袋子,收了起来。

“马料和棉衣到了,也是一样留一份。”

“是。”

第239章 挂念

屋外传来叩门声,殷南顶着寒风出去开门,将冻的和青萝卜似的小窦让了进来。

小窦顶天立地站在屋子里,给莫聆风一份粮草数目:“将军,游哥让我送来的。”

其实是他死皮赖脸,抢着要跑这一趟。

说罢,他转头对着殷南一笑,趁着莫聆风低头时,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窝窝头,悄悄塞进殷南手中。

莫聆风权当自己瞎了,小窦也不敢在莫聆风面前过于放肆,塞过之后,拱手告退。

莫聆风一眼将数目看了,随手放在桌上,刚要喝茶,就听到院门外传来小窦热情洋溢地呼喊。

“北哥来了!北哥路上不好走吧。”

殷北阴阳怪气:“你倒是挺关心我。”

“哪能不关心。”小窦笑的满脸是嘴,“舅兄”两个字呼之欲出,殷北气的抬腿就走,气势汹汹走到门口,咽下这股无名火,站到门外,对着门帘子道:“姑娘。”

“进来。”

殷北掀开帘子进去,莫聆风扭头看他,就见他眉毛、鬓发、睫毛上,全结着一层冰碴,面孔冻的铁青,身上穿的裘皮硬成了一个皮筒子,他每走一步,皮袍都会随之发出曲折的声音。

他笨拙的将包袱放在桌上,屋中热气融化了他身上的雪块,让他的衣裳变得潮湿闷热。

他取下帽子,脑袋上方也随之冒着白气。

“坐,烤火,”莫聆风提着火箸,扒拉开炭火,“今年这样不好过,哥哥又怕冷,我回来时,李一贴说一下改方子,改了吗?”

“改了,”殷北坐下,从怀中取出改过的方子、五份小报、一份邸报,交给莫聆风,再烘热僵硬冰冷的双手,“李一贴说茯苓可以做粮食,天冷,可以多加些。”

莫聆风将药方仔细看了一遍,见里面加了两味药,茯苓也加了量,便问道:“哥哥吃了这个方子,可好?”

殷北想了想:“还是老样子。”

“那就好。”

殷北看了看殷南,对莫聆风道:“姑娘……”

莫聆风对着殷南一挥手:“出去。”

她伸手翻开一张小报,扫了两眼:“说吧。”

殷北低声道:“姑娘,您能不能让那个姓窦的,离阿南远一点?”

他咳嗽一声:“这……这傻大个,实在是……”

莫聆风笑道:“小窦还能傻的过殷南?”

殷北挠头:“两个人不是一个傻法。”

莫聆风换了张小报,边看边道:“人不聪明,有不聪明的福气,况且有我在,不会让她吃亏。”

她翻了一页:“好好给我守着家,殷南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殷北有几分沮丧,大有白菜被猪拱了的心酸,起身道:“那属下告……”

“等等!”莫聆风右手骤然攥紧了小报,瞳孔震动,脸上血色“唰”地退了下去。

小报上收集了上个月各处火情,其中便有宁州通判府衙失火一事。

她急急翻动小报,试图寻找其他消息,将几张小报翻动的“哗啦”作响,却没有再看到其他相关的文章。

放下几张小报,她立刻拿起邸报,仔细看过,等看到皇帝彻查宁州市舶司贪腐一事时,意识到事情不妙。

她一颗心在胸膛里轰隆直跳,再去看邬瑾寄来的信,猜测着近来发生的事。

邬瑾拿住了宁州市舶司贪腐的把柄,被市舶司诸官察觉,于十一月初九,火烧宁州通判府。

邬瑾侥幸未死,将罪证以急递送入京都。

皇帝令邬瑾前往朔州治理蝗灾,以避其祸,邬瑾于十一月二十日前往朔州。

十一月二十六,皇帝在早朝时震怒,下旨将宁州市舶司诸人押至京都御史台狱彻查。

泼天大雪阻隔了这一连串消息,掩埋了宁州官场的是是非非,邬瑾好不容易送来的信里,也对此只字不提。

他只挂念宽州,只忧心大雪,似乎是认为一场大火和宽州罕见的大雪比起来,不值一提。

莫聆风将小报、邸报抚平,整齐放在桌上,也一并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朔州离这里有多远?”

殷北想了想:“将近六百里。”

莫聆风沉吟片刻,道:“快马一天能跑一百八十里,现在大雪封路,快马一天恐怕也只能跑一百来里,若是不走官道,抄近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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