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194)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他走到门边,示意伙计和老仆将食盒放下,让老仆和伙计出去等热水来,自己来回两趟,拎着食盒进屋。

揭开食盒盖子,他将羊肉汤糊、糖干炉、羊杂、罐焖肉、肘子,一壶花蜜水摆放在桌上,给莫聆风放置碗筷。

殷南对着这一桌菜垂涎三尺,奈何自己几乎淹死在包子的浪潮里,肚子里一丝缝隙都没有,对此有心无力,只能坐在莫聆风身后干看着。

邬瑾给莫聆风舀一碗羊肉汤糊:“尝尝,里面放着醪糟。”

莫聆风舀了一勺塞进嘴里,点了点头,端起碗喝了一碗,邬瑾又递给她一个饼:“糖干炉,我本来要寄给你,没想到这饼不禁放,一凉,里面的糖就冻在一起,皮也变味。”

莫聆风听到“糖”字,立刻两眼放光,连忙咬一口,果然香甜酥脆,感觉还没怎么吃,这块饼就下了肚。

邬瑾右手拿筷子,给她夹一筷子蒸肉,左手拿勺子,给她舀一勺羊杂汤,两只手互不相让,争先恐后要放到碗里去,这两样却又不能放在一起——蒸肉上挂满了糊,进了汤里就会变味道。

他一时无措起来,最后还是莫聆风弯腰,从他筷子上叨走蒸肉,将碗伸过去,让他把羊杂汤放到碗里。

殷南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同时打了个饱嗝,暗道:“这样的傻子也能考中状元?亡国之兆!”

邬瑾承受了这个硕大的白眼,清了清嗓子,对殷南道:“隔间有榻,你去歇一歇。”

殷南也感觉此处太热,不知是炭火烧的太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自己呆在这里,左右不适,干脆起身,去隔间闭目养神。

这一路,她的睡眠都是一段一段,零零散散的,哪怕在小憩之时,也时刻醒着神,此时她怀胎似的怀着满肚子包子上了榻,两眼一闭,还没来得及盖点东西,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仿佛她内心深处知道此地安全,风吹草动,邬瑾也会挺身而出,护住莫聆风。

邬瑾听到隔间没了任何动静,拿筷子扒开肘子:“明天早上,我带你去码头吃鲜鱼面,朔州三年蝗灾,如今只有码头上还热闹一点。”

莫聆风问道:“你没去钱庄?怎么没见几个下人?”

早在邬瑾到宁州时,莫聆风便嘱咐殷北寄送了钱庄的对牌给他,可随他支取。

邬瑾回答:“够,我一个人,支使不了那么多人,就只雇了一个老丈看门,又雇了个厨娘烧茶煮饭,这两日厨娘不在,都是从脚店里叫的饭菜。”

他给她夹肘子皮:“你吃。”

他又问:“什么时候走?”

“走什么走,”莫聆风笑着吃肉,“我都到这里了,还想让我走?门都没有。”

邬瑾也笑,一边笑,一边五味陈杂,分离了将近整整一年,如今莫聆风近在眼前,分别却是近在咫尺。

他眼眶湿润,给她倒一盏花蜜水,见她对着糖干炉连看两眼,又是一笑。

已经是大姑娘了,通身威严,能够领莫家军上阵杀敌,却还是嗜甜,又怕虫齿痛,对着一张饼都踟蹰不已,神情凝重。

踟蹰过后,她把目光飞快溜到了其他地方。

邬瑾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又爱又怜,同时后怕不已——这一路大雪,她抄荒无人烟的近道,本就惊险,再加沿途大雪,他在小报上看到,积雪深处可达八尺,若是万一,两个人一同陷入积雪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拿一个糖干炉在手中,掰成两半,将糖多的那一半递给莫聆风:“吃吧。”

他慢慢吃着另外半个,和莫聆风同尝一份甜意。

吃过饭,热水也送到了,邬瑾收拾桌上残羹剩饭,找来熏笼,放在炭火上,方便莫聆风熏衣裳,又寻一块崭新的帕子,给莫聆风包金项圈,最后拿了自己的衣裳出来,退出屋子去。

他沿着回廊去了官房,用冷水洗漱,冻得哆哆嗦嗦,换上一身簇新的衣裳,戴上幞头,跑到书房去收拾一番,又跑回主院门外等候。

四刻钟后,莫聆风沐浴更衣完,殷南也醒过来,草草把自己收拾了一通,跟在莫聆风身后出了院门。

雪已经停了,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一步一个脚印。

殷南看了一眼大半夜穿的崭新的邬瑾,想到殷北骂小窦的话,认为此时此刻安放在邬瑾身上也毫不为过:“骚狐狸!”

邬瑾骚而不自知,上前一步,走向莫聆风,低声道:“累了吧。”

莫聆风点头:“我们住哪儿?”

邬瑾也知这里是自己的住处,她们二人不便住,答道:“书房。”

他又急忙解释:“内宅虽大,我常去的地方却只有这里和书房,其他屋子都锁着,积了霉味,不能住人,书房我已经收拾过了,被褥都是新的......”

莫聆风伸手握住他的手,阻挡了他长篇大论的解释。

邬瑾的话立刻化为乌有,用力回握住莫聆风,牵着她往书房去。

无人管束的朔州,可以让他们大着胆子牵着手,在阔大的院子里走一走。

第243章 长夜

邬瑾郑重道:“不管什么事,以后都不能再冒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记住了吗?”

“嗯。”

“我若是真有事,不会瞒着你。”

“嗯,”莫聆风取出一瓶烧伤膏药给邬瑾,“多的都放桌上了。”

“烧伤膏药也能抹冻伤,”邬瑾收起来,“等下我给你擦一擦。”

“好。”

“宽州一切都好吗?”

“都好,”莫聆风一样一样告诉他,“邬意的糖铺越开越大,城里给他说亲的人拿马车装,都得装好几趟,程三——”

她忽然想起程家二姐,立刻对邬瑾道:“程三的二姐,先药翻了婆婆,她夫君想纳妾,她又一鼓作气,把夫君也给药翻了!”

邬瑾愕然,感觉程家卧虎藏龙,除程廷之外,各个都是身怀绝技:“真是......程廷可怜。”

莫聆风笑道:“程廷上次回来,搬回来一个糖人摊子,在家里摆开了卖糖人,他外甥让他吹个猴,他不会,给吹了根棍儿,说是猴使的神棍,收了他外甥一钱银子,

后来程素宁知道了,揪着他的耳朵去了越家,让他给豹奴吹了一整天的糖人,还是许惠然去接回来的,到我家的时候,对着黄狗就叫‘豹奴’,说豹奴是个叛徒。”

邬瑾笑道:“他是一辈子孩子气。”

他又道:“黄狗老了吧。”

“嗯,已经不大能走了。”

“堡寨里粮食还够吃吗?”

“够吃,我提前买了十万石,能够撑到开春,只要航运一开,就可以继续买粮。”

“卖地的人多不多?”

“多,而且都是贱卖,我让殷北悄悄收了。”

书房不远,说到此处,便已经到了,莫聆风扭头对殷南道:“你去喂了马再来。”

殷南险些忘记两匹马,连忙前去找那老仆要草料——邬瑾不养马,前衙里却是养着马的。

邬瑾上前推开门,带莫聆风进了待客的中堂,再转入东隔间。

东隔间点着油灯,里面放着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一架屏风将隔间一分为二,前头靠窗处是一方翘头长条桌案,上面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平铺着一张竹纸,上面的字写到一半。

桌案边一张小几,上面有一只朴素的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枝山茶花。

莫聆风上前去看邬瑾写到一半的字,就见上面是一封写给自己的信,只写了寥寥几行,就搁笔了。

“聆风,

昨日夜风临窗,睡梦中以为是埙声呜咽,惊坐而起,披衣出门,只见满目萧瑟,风声鹤唳,方知不是你。”

莫聆风笑道:“我带了......”

话音未落,邬瑾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身前,用力往怀中一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摁向自己心口,金项圈硌着他的骨头,他也不觉得疼,垂下头,轻嗅她身上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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