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273)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莫聆风跌坐到他腿上,一惊之下,急忙问道:“痛不痛?”

她挣扎着要起身,邬瑾忍住五脏六腑在动荡下的剧痛,压低声音:“别动。”

他冰冷的手用力攥住莫聆风的手腕,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衣裳上附着沉香气味,温柔沉静,向她袭来,她垂首,一颗心跳的惊魂动魄,甚至有痛楚之感。

“去年五月,聆风,你那个时候,打算拿我怎么办?”

他五脏六腑如同被火烧过——莫聆风哪怕独来独往,也不会轻易允许一个猎物走进来她的生活。

他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抓紧她的手:“你的信从去年三月开始只剩下只言片语,你是打算在心里疏远我,还是放弃我?”

莫聆风脑子里“嗡”的一声,呆着脸,仰头看邬瑾的脸,邬瑾的面容氤氲在熏香青烟中,脸窄,线条清晰,鼻梁高挺,只在目光里藏着一点悲意。

她下意识回答:“没有。”

邬瑾道:“是吗?‘游玩却在碧波池,暗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命到泉关苦独悲’,原来观音指点的是我,是不是?”

他虽有问,却无需回答,莫聆风的真心藏在千里奔袭中,藏在对济阳郡王的杀戮中,他的嘴唇印上她额头:“我虽甘之如饴,你也不要拿别人来替我,我不好受。”

他的嘴唇落在莫聆风额头上,眼睛上,鼻梁上,红唇上,身外青烟迤逦,茶浓如酒,糖甜如蜜。

片刻后,莫聆风起身落座,掏出埙吹一曲,嘴唇凑在冰冷的陶埙上,气息从孔洞中钻出,发出声声“呜咽”,吹散水榭中令人沉溺的气息。

第341章 摔跤

午时过后,莫聆风跑了一趟二堂,得知莫千澜在休息,又有话留邬瑾在此,便扣下邬瑾,让殷南去邬家取汤药来。

邬瑾喝药,莫聆风用冰碗吃乳酪,吃完一碗,意犹未尽,告诉邬瑾:“冰乳酪就应该冬天吃。”

邬瑾拿茶水簌口,擦干净嘴:“为何?”

莫聆风认真道:“我翻看医书,上面说‘人与天地相参,与日月相应’,冰雪是冬日才有的,就应该在冬日吃。”

邬瑾听了,点头道:“有理,如此说,夏日不应该用冰。”

莫聆风一听,当即摆手:“人定胜天,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邬瑾不禁一笑:“人无节制,便成兽了。”

两人论了一回冰,又论了一回邬意的断亲文书,莫聆风正要去看莫千澜,一个下人过来禀告,莫千澜请二人过去。

还未入二堂,莫聆风脚步便忍不住加快,等邬瑾轿子落地,她一个箭步冲入院中,略过站在门口的祁畅,大喊“哥哥”,三两步跑上石阶,一不留神,绊在门槛上,整个人立刻向前扑去。

“阿尨!”

莫千澜正站在门边,连忙丢开玉杖,一把将她抱住,随后两人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莫千澜后背着地,闷哼一声,脑子里登时一片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动不得、起不来,只剩下两只手还紧紧抱住莫聆风。

莫聆风来不及喘气,一咕噜爬起来,跪地去看莫千澜,这一看不禁吓得脸都白了三分。

莫千澜本已经瘦的可怜,如今躺倒在地,厚厚衣裳压着他,越发将他压成了一片纸,身上的起伏便是骨骼的幅度,两眼紧闭,口鼻之间似乎没有气息。

“哥哥?”莫聆风声音颤抖,变颜失色,心都险些不跳了。

殷北拔腿过来,一手托住莫千澜脑后,一手托住他后背,慢慢将他扶的半坐起来,莫千澜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呼出来一口长气。

不等他这一口气喘匀,莫聆风一头扎进他怀里,两手环抱住这一堆支离病骨——肉身已经脆弱到极致,唯有灵魂还强大坚韧。

“没事,”莫千澜想要抱住她,然而身上无力,只能往后靠,借殷北双手承托住莫聆风的重量,“没事,哥哥不好,吓着你了。”

他伸手拍拍莫聆风后背。

莫聆风憋着一股巨大恐慌,神魂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气息哽在喉咙里,不敢开口——她害怕,从莫千澜在城门口迎接她时,就开始害怕。

莫千澜拍她,她的心才慢慢落地,灵魂也跟着回了神,断断续续吸进去一口气,抬起头,睫毛潮湿的成了一簇簇的,紧绷着一根弦:“哥哥,你不要死。”

“我不死,”莫千澜坐在地上,屁股冰凉,两只手轮番的给她擦眼泪,“没事,哪里一下就摔死了,我又不是瓷人。”

他不知道她眼泪会这样多,淌了又淌,而莫聆风不用他擦,死死环住他脖颈,脑袋埋进他颈窝里,无声哭泣,涕泪打湿了他的肩膀。

莫千澜很艰难地回抱她,扭头去看她潮湿的面孔——屋子里这样热,她惊惧之下,早已出了一脑袋的汗。

“好了,快起来吧,邬瑾来了,”他松开潮烘烘的妹妹,“地上凉,哥哥坐不住了。”

莫聆风松开手,露出一塌糊涂的脸,打着嗝扶莫千澜站起来,莫千澜忍住浑身疼痛,掏出帕子,给她抹了把脸,将帕子丢到净架上铜盆中,他一瘸一拐往回走。

“邬瑾,不要多礼,坐。”

邬瑾已经走到门口,跨过门槛,从地上拾起玉杖,交给殷北:“裂了,还是用木杖好。”

“换木杖,”莫千澜看着邬瑾,笑了笑,“给你一根?”

邬瑾脱下鹤氅,换上便帽,坐在末座,远离那几盆熊熊烈火:“多谢您好意,我不用了。”

莫千澜点点头:“刘博玉呢?”

殷北将玉杖交到旁人手中:“在前门。”

“让他进来。”

莫千澜向莫聆风招招手,摸了摸她的后脖颈:“一身的汗,去换了衣服再来。”

莫聆风热的里衣成片地贴在身上,肿着眼睛“嗯”了一声,吸着鼻子往外走,脸色倒是平静下来。

等她走出院门,莫千澜才忍无可忍,往后靠在椅背上,“哎哟”出声:“世恒从前笑阿尨是抱娘蒿,没想到她这么大了,仍是如此。”

邬瑾道:“蓼莪中说,‘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您如此,她依恋之心,自然也是如此。”

莫千澜若有所思看着他,心里酸而自知,因此闭上嘴,不再开口,以免一说话,拈酸吃醋之气就泄露出去,让人嘲笑,只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让殷北递给邬瑾。

邬瑾展开信,一字一句,看的分明。

莫千澜先以三百万贯交付金虏,由金王不足九岁的幼子,前往高平寨外和谈,若金王之子能让莫家守宽州,十州之财,拱手相让。

他收起信,交给殷北,门前一暗,刘博玉谨小慎微走了进来,很是能屈能伸,对着屋中二人卑躬屈膝,团团行礼。

当他得知莫千澜让他送信和钱去金虏后,心里一动,险些要钱不要命,起了昧下三百万贯的心思。

莫千澜笑看他,他又毛骨悚然地将念头压下去,两条弯眉耷拉下来,伸手抹汗:“大爷,此事难办,一来时间仓促,难以在十一日送到,二来金虏凶狠,见到汉人,无论男女老少,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杀,小人担心信没送到,东西先让人劫走。”

莫千澜似笑非笑:“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贪婪是人之常情,”他摩挲身边方桌上放着的糖捧盒,“你是生意人,自然事事都想获利,不愿意折本。”

他忽然凛冽了神情:“但要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刘博玉白了脸。

他比那些官员更清楚莫千澜的手段,自莫千澜当家后,在宽州,莫家的规矩,就是规矩。

“是,小人马上去安排。”

“三百万贯,去账房支取。”

“是。”

一直未出声的邬瑾忽然道:“带张小皇子的画像回来。”

现在的金王,在十年前还是弱冠储君,却能踩着声势浩大的璟王上位,不能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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