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296)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士兵们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可以再次开挖,小窦打个饱嗝,跑到莫聆风身边:“将军,这回换哪里去?实在不行,我们遍地开挖,总能找到。”

茫茫枯草地,打下去一根木桩都要整整半日,把整个草场都翻动一丈深,需要多久?

殷北道:“将军,要不然在这附近每隔一里打个桩?”

邬瑾指着打进去的木桩:“再加深三尺。”

小窦看向莫聆风。

莫聆风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小窦立刻挥手,令士兵砍出一短三尺长的圆木,叠在前一根上,四五个人跳进土坑,牢牢把住圆木,其他人各就各位,继续对着木头使劲。

一再捶打,日光渐暗,小窦接过锤子就抡,两下过后,莫聆风忽然道:“停下。”

小窦不明所以:“将军,不打了?”

莫聆风“蹭”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到小窦身边:“再敲。”

小窦依言,抡起锤子用力一捶,“咚”的声音似乎有细微变化,沉重中多了硬度。

“就在这里,挖!”

邬瑾的推断没有错!

“挖!”

五百人分做十队,烧水浇地,泥土一旦浸润,立刻开始动手深挖,赶在泥土再次冻上之前,一层层刨开泥地。

如此忙活到亥时,篝火一堆堆在草场上大放光明,挖下去一寸两尺深,终于挖到数块石板。

石板三尺见方,完整的不多,大部分石板都因地动而断裂,七零八落,看不出本来面目。

莫家十州之财,同样深陷在泥沙中,只有一个箱角露在外面。

箱角一露,所有人的心都定了下去——找到了。

众人齐齐动手,将这个箱子挖出来,深坑下一个都头大喊小心,怕这箱子历经岁月,一碰就腐,哪知箱子竟完好无损。

上方丢下一根麻绳,下面士兵用木棍将箱子撬起来一角,结结实实绑住,大喊号子,上方齐齐用力,将木箱往上拉。

木箱沉重,吊在半空“嘎吱”作响,晃的所有人提心吊胆,等箱子到了深坑边缘,殷北亲自动手,领着四个人七手八脚将箱子搬放到莫聆风身前。

木箱上泥土打扫干净,在火光下泛着一层暗紫色浮光,莫聆风一眼就认出箱子是南方香楠所造。

莫家库房中也有几口这样的木箱,上有自然而成的山水纹,存放布料时,常有清香。

莫聆风从殷南手中取过火把,上前揭开箱盖,箱内金光灿灿,放着马蹄金。

邬瑾弯腰拿出一块马蹄金,和莫聆风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他递给莫聆风:“一斤一锭。”

莫聆风捏在手里,对着火光细看马蹄金上戳记。

邬瑾在一片嘈杂声中看着她,在他眼中,莫聆风捏了一枚太阳——这一抹金芒,是莫千澜给予她的新生,是天地在她指尖的灿烂,是莫家的升腾,是腐朽国朝的衰落。

也是他为之沉沦的一生。

在一众人都在为箱中物震惊时,唯有殷南目空一切,因为站在莫聆风身后,邬瑾的一言一行,都落在眼里。

她看邬瑾嘴唇紧闭,没有笑容没有表情,但眼睛里有东西流淌,淌的满身都是,整个人像春水,波光潋滟,像归鸟,温柔缱绻,像星光,金宵绝胜。

这姓邬的,还算配得上自家将军——她想。

莫聆风放下马蹄金,邬瑾收回目光,扭头看殷北:“搬桌椅,带上笔墨纸砚来造册。”

“是。”殷北领命而去。

石板一块块搬出来,箱子接二连三找到,莫聆风坐在木头上,满眼都是火影,鼻尖充斥着泥土腥气和淡淡楠木香,心里忽然恍惚了一下。

她感觉莫千澜就坐在他们身边,穿一身纤尘不染的天青色长衫,外面罩着厚重鹤氅,和往常一样,双手拢在袖子里。

他爱干净,所以在木头上垫了一件披风,人在火光下也苍白洁净,笑微微地看着她,仿对成箱的、富可敌国的财富并不在意——只要他想要,他就能有。

莫聆风明知是假,却也不由自主泪眼模糊——哥哥要是在就好了。

她悄然移开目光,看殷北盯着箱子一个不落地搬上来,整齐排放,由邬瑾登记造册,再由殷南和小窦押送回莫府。

第370章 圣旨

装有金银珠宝的楠木箱不断出土,数量远远超出莫聆风的估计,需要深挖的范围不断阔大,一个夜晚不够用。

在朔河边耽搁了整整三日,等到填平深坑,已经是十一月十九日辰时。

小窦带领五都人马回堡寨,莫聆风、邬瑾一行回城,休整至午时,便结伴前往侯赋中府上,去见急的瘦了好几斤的敕使。

敕使张供奉闻讯,火速赶到侯府门前,拱手相迎:“莫将军,没想到我们还会在宽州相逢。”

莫聆风没有下马,高高在上扫他一眼,目光仿佛在看一团污秽,所以是一扫而过,不做过多停留,

张供奉没能得到一个笑脸,随之瞠目结舌。

他所瞠目的,并非莫聆风傲慢——她一贯如此,而是她堂而皇之的不敬、自上而下的睥睨、对他以及他主子的蔑视。

那轻描淡写的一扫,便是铁证。

结舌则是因为畏惧。

她目光中那种漫不经心的冷漠,比宽州的风雪更刺骨。

侯赋中紧跟着张供奉身后出来,见张供奉呆着脸,连忙上前去迎莫聆风。

他对皇帝有一份忠心——但因莫家真能让他去死,他的忠心也只好时有时无。

“莫将军辛苦,请下马入内,”他艰难维持笑脸,见邬瑾从马车中出来,又走上前去,“邬通判辛苦,快请。”

莫聆风先行入内,亲卫娘子军目不斜视,从张供奉身边走过,甲胄粗粝,犹如狂风打在他身上,长刀刀柄横冲直撞,毫无收敛,硬生生将他挤到后方,他捏着袖中敕令,后背紧靠廊柱,一张脸来回的变换颜色,终究没敢翻脸。

紧随其后的是侯赋中和邬瑾。

邬瑾见敕使是张供奉,拱手道:“没想到中贵人会前来传敕令。”

张供奉侧身让至一侧,看邬瑾脸色不复从前康健,但神态自若,行走如常,未受廷杖伤势所困,便笑道:“是陛下垂青,邬通判恢复的快,年轻,身体也好,扛得住。”

邬瑾从不与人说自己脏腑受损一事,知者只有寥寥几人,闻言只是随和一笑:“供奉请。”

侯赋中忙伸手向前:“请,都请。”

已经走入前堂的莫聆风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尚在大门口盘桓的三人,驻足等候邬瑾上前。

邬瑾迈步下月台,张供奉紧跟在他身后,一双眼睛把所有能看到的都看在眼里。

他们彼此都知晓皇帝派张供奉前来的用意——查探宽州实情。

张供奉边走边道:“听闻邬通判在城外核查鱼鳞册,当真辛苦,怎么此事如此难查,竟要几个日夜?”

“臣工份内之事,岂能说辛苦,”邬瑾笑意不达眼底,“鱼鳞册向来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容易造册,难以核查,已经张尺在外,不便回收,怠慢之处,万望中贵人见谅。”

张供奉连忙摆手:“看您说的,我是个闲人,等一等不打紧。”

“您若是闲人,我们就更是觍颜食俸之辈,不知陛下离了您,是何人在侍奉汤药?”

“陛下龙体安康,又有皇后太子在侧,邬通判不必挂心。”

邬瑾走向莫聆风,眼神悄然温柔:“莫将军兄长逝世,莫将军悲痛欲绝,我思及魏王不幸,又从小报上看到陛下上月二十二日不朝,因此挂心陛下。”

张供奉脸色微变,强笑道:“小报的消息,真是比朝报还多,陛下听闻魏王的消息,属实难过,因此不朝,身体倒是无碍。”

他尽可能避开邬瑾对皇帝的打探,但邬瑾还是从他的言行中窥见一二——太子与皇后守候在侧,又罢朝一日,皇帝身体必定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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