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36)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莫聆风也上马:“那就去羊百福。”

两人都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唯独邬瑾揣了心事。

没有战争、看似平静的边关,实则已经波涛暗涌,并不太平。

四人还了马,一同回城,饱吃一顿,程廷先行告辞,继续呼朋唤友的游荡玩乐,邬瑾决定送莫聆风回府,将遇到羌人一事告知赵世恒。

到莫府时,时候尚早,一轮红日,尚未西沉。

邬瑾站在角门外,门楣上的“福泰”二字几经风雨,仍然是干干净净,矮石柱上那两只蟾蜍憨态可掬,看着倒是比王景华要顺眼许多。

莫聆风“咚咚”地叩门,值更的门房迅速开了门——门房从前还有一丝人气,今天却是泥婴一般,垂着脑袋,连眼珠子都不敢过分的转动。

“邬瑾,来啊!”莫聆风冲邬瑾招手。

邬瑾正看那门房不对劲,来不及细想,就迈步跟了进去。

二人直入后花园,然后双双停住脚步,看向花园中守株待兔的莫千澜。

莫千澜坐在秋千上,双手握住粗麻绳,两脚点在地上,一荡一荡,树影倾斜,使得他那张脸也时明时暗,本就苍白阴郁的一张脸,越发显得阴晴不定,神色也令人心惊肉跳。

四周垂手而立的下人,全都噤若寒蝉。

赵世恒坐在一旁石墩子上,漫不经心地翻看《说卦传》。

邬瑾快步上前行礼:“学生见过莫节度使,见过赵先生。”

莫千澜将手一挥,示意他滚去一边,邬瑾立刻叉手敛衽,恭恭敬敬退至赵世恒身边。

莫千澜独自一人坐在府中,越想越气,气的半死,气的发疯,干脆在花园里等着莫聆风这股野风刮回来。

野风是刮回来了,结果还卷来了一个邬瑾。

这让他在火冒三丈之余,还“汩汩”的往外冒酸气,在秋千上坐稳了,他沉着脸问莫聆风:“去哪里了?”

莫聆风理直气壮回答:“我去马场了。”

她中气十足,毫不心虚,跑到莫千澜身前,想要和他一起坐秋千。

“站着,”莫千澜猛然喝了她一嗓子,“你还有理了,都是我太惯着你了!外面多危险你知道不知道!”

他这一呵斥,当真是晴天霹雳,不仅莫聆风瞪大了眼睛,就连赵世都也惊了。

邬瑾站在一旁,也觉得乌云盖顶——有一回,他去寻赵世恒还书,听到赵世恒问莫千澜种什么树,莫千澜说种樱桃树,还调侃了一句祖宗爱吃。

莫千澜的祖宗就是莫聆风,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弹过她,这样的重话,就更别提了。

赵世恒立刻站了起来,担心莫聆风要哭,又暗暗在袖子里摸了摸,看有没有带糖。

第45章 气的要命

莫聆风没有哭,然而气的要命,气的发疯,气的失去了理智。

她对着凶神恶煞的莫千澜,“啊”的一声长号,随后肩着小拳头,始足了力气,劈头给了莫千澜一个重击。

莫千澜始料不及,又是个纸糊的花架子,当场让她锤的往后一仰,从秋千上跌落下去。

不等莫千澜爬起来,莫聆风赶上去跨坐在他身上,大锤特锤。

她越是锤,越是气,嗷嗷的大叫,并且改换方式,扬起手掌,“啪”一巴掌打在莫千澜脑袋上,恨他脑袋糊涂。

莫千澜一面招架,一面留神她从自己身上翻倒,狼狈不堪,几乎玉碎。

邬瑾迈出半步,手亦往上抬了一抬,想去拉住莫聆风,然而很快发现了自己僭越,又退了回去——这是莫家家事。

他看着莫家兄妹,没有再动作。

霞光似锦,披在莫家兄妹身上,霞光如火,落在莫家兄妹眼睛里,霞光似血,在地上无尽蔓延。

整个天地都笼罩着他们二人,他们是同气连枝,血脉相融,是同享富贵,同担重任,是性命相依,心意相通。

他日,他们的牌位甚至都要并立而放,共享后代香火。

邬瑾站在原地,影子在地上拉的长而扁,孤零零贴在地面上,不和任何人的影子交叠。

赵世恒袖手旁观,欣赏莫聆风的暴行。

他爱莫聆风的野性,这种野性就像是一种预示,一种昭告,可以让他预见以后的时光里,莫聆风会经历一种怎样的成长。

然而在听到清脆的巴掌声后,他立刻上前,将她连拖带抱的搂了起来。

“聆风!不要打哥哥,你自己跑出去,他急的都要发病了,要是你出了点什么事情,你哥哥还活不活了?”

莫聆风停了手,冲着莫千澜哼出来两道冷气。

赵世恒安抚住她,又伸手将莫千澜扶起来,莫千澜仰着头,无声一笑——他痛快。

莫聆风方才如同天塌了,他高兴,莫聆风打他,他也高兴,因为莫聆风在意他,爱他,她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全是因他而生。

臭阿尨。

低下头,他隐去了自己的笑脸,对着莫聆风招手:“过来。”

莫聆风大着嗓门拒绝:“不!”

“哦,”莫千澜一指邬瑾,“哥哥说了一句重话,你现在就要和哥哥生疏了,和你的朋友变成一伙的了?”

邬瑾薄薄的影子动了一下,感觉莫千澜是在向他宣示什么。

“对!”莫聆风应的干脆。

莫千澜上前抱起莫聆风:“阿尨啊,哥哥都要吓死了。”

他搂住莫聆风的细胳膊细腿,往中堂走,而莫聆风还不曾消气,气鼓鼓的,挣扎着用两只小脚踢打莫千澜。

待他们二人离开,随行的下人也一并离去,方才还乌泱泱的花园,瞬间就只剩下邬瑾和赵世恒二人。

赵世恒脸上的笑也逐渐落幕,只剩下一层虚无的笑意,转身看向邬瑾:“随我吃了晚饭再回,你是有话要说吧。”

邬瑾回过神来,点头应声,跟随赵世恒进了九思轩。

九思轩也静。

赵世恒看向正在清扫青石板上燕子屎的祁畅:“那个穿灰衣的,过来。”

祁畅缩肩拱背的迎了上来,是个瑟缩成一团的模样,不自觉一抬眼睛,觑了一眼赵世恒,见赵世恒盯着他,忙又把头低了下去。

赵世恒吩咐他先去煎茶,再去厨房传话,等酉时到了,把两个人的晚饭摆到花厅来。

祁畅依言而去,赵世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着祁畅的背影,对邬瑾道:“人性本恶,孙卿言‘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人之所生而有也,’怎知却有君子、小人之分?”

邬瑾垂首答道:“学生以为人性本善,邹国公言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在形势之下,有舍有得,是以有君子、小人之分。”

赵世恒将目光从祁畅身上移开,踏上石阶:“此等小人,倒是不曾见善。”

邬瑾察觉他极为不喜祁畅。

不喜,却又留下,想必是有所用,再者人性之善恶,自古以来争论不休,也不是他能够辩明白的,便不曾接话。

赵世恒掀开斑竹帘,抬步进了花厅,在第一把太师椅坐下:“坐吧,只有我们二人,无需多礼。”

邬瑾在下首端坐。

大黄狗摇尾进来,立着耳朵蹲在一旁,赵世恒摸摸狗头,大黄狗便贴着他的腿边卧了下去。

“你是何事要谈?”

邬瑾道:“边关战事已休整多年,学生敢问先生,还能太平多久?”

赵世恒闻言,眉头登时皱起。

边关太平已久,寻常人总以为会千百年的太平下去,却不知狼烟已在眼前。

他和莫千澜,也正在借此机会筹谋。

而邬瑾提起此事,难道是窥探到他和莫千澜的一些动作?

他面不改色:“国家大事,未可知也。”

这时,祁畅端了茶进来,先奉给赵世恒,赵世恒端起茶盏,见茶沫柔嫩鲜白,煎的正是时候,才喝了一口。

他看向邬瑾:“怎么突然问起此事,你们今日在马场,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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