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压竹枝(156)

作者:一把春 阅读记录

其实玉回的心底隐约明白这样的纠缠不会太久,他的心里也的确还残存对傅宴存的爱念,但他同样清楚这次他绝不会就此轻易妥协。

玉回眼角依旧挂着泪,可眼底却无比清明,他眨了眨眼让最后一滴泪落了下来。

玉回抓住傅宴存的手腕,目光直逼向他,语气冷静得不像是刚哭过的人,“这句话你说了很多次,我为何还要信你。”

这话傅宴存过去的确在很多时候都说过,只是从前他说这话时是那样的斩钉截铁,既让玉回觉得别无他法又好像他一定会说到做到,可是发生过这么多事之后这句话再没有那样的分量,玉回也再不是从前那个只能依附于他的存在了。

傅宴存的眼眶红得像是渗出了血,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喉间却涌上一股黏腻的腥气,他当即紧咬了牙关,直到额上冒了细密的汗珠才堪堪忍了下去。他很清楚这次并未偶然,这两年他很明显地感受到身体的异常,从前身体会偶然感到无力,只是会很少像今日这样有想吐血的症状。

他等到一切都逐渐平复了才慢慢开口说道:“我的话于你而言或许再没有一丝可信之处,只是请你再给我最后的机会。”

傅宴存脸色惨白说话的语速也很慢,这很不对劲,玉回觉察出他的异样,等他说完便慢慢松开抓着他的手,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什么?”傅宴存一怔,不明白玉回问的什么。

玉回指着他泛白的嘴唇,又瞥了一眼他额上的细汗,“你的身子怎么回事?你要是骗我,我一定不会给你机会。”

如今主导着一切的是玉回,没人会觉得他这样说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在做从前傅宴存对他做的事情。

傅宴存摇了摇头,脸上苍白不减,“我不会骗你,只是这些症状我也找郎中看过,郎中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小毛病罢了,你无须担心我。我见你平日总是恹恹的,是不是晚上还睡得不好?”

玉回没理会傅宴存的话,竖眉瞪着他问道:“你既然觉得不对都没再继续留心吗?要是这病要命怎么办?”

“从前要跟着船队运货,常年在船上难免会顾及不了。这病也不严重,只是身体有时会突然的无力,不过也就四五次,而且很快也就过去了。”傅宴存看着玉回的冷脸反而兀自笑了,“不会的,我的身体一向强健,或许是因为风寒未愈再加上连日奔波才看起来这么严重。”

傅宴存的话让玉回的脸色好了一些,他印象中傅宴存的身体一向强健,虽然也受过不少伤,可好得也快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病症,若真是因为风寒所致未免牵强。

只是听傅宴存这么说玉回便想起他右手的伤,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失力让货物掉下来砸伤了手。

玉回不是郎中,自然不可能凭借傅宴存这几句话断出病症来,他盯着傅宴存语气变得恶劣,“你先弄清楚你自己是怎么回事吧,可别平白死了。”

说了一会儿话傅宴存的脸色好转了些,他不敢不听玉回的话,只顺从地点了点头。

外头传来敲门声,阿连贴在门上悄声说道:“殿下,四公主说请您晚上去她那里坐坐。”

二人转头一看外头月已西悬了,莹白月光洒下来照得一切静谧又圣洁,也让屋内的昏暗有些无处遁形。

傅宴存率先回过头来,他弯下腰靠近玉回,用指尖抹去他脸颊的泪痕,昏暗的光线遮住了傅宴存眼里的疼惜,在玉回回头之前后退一步离远了。

“你去吧,我还有陛下交代的一些事情没办,也就先走了。”最后两个字傅宴存说得缓慢,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玉回的脸上,看着他眼底淡淡的痕迹,忍不住又说道:“你睡不安稳的话,睡觉时可以点一些沉香吗?”

傅宴存其实想说,这样的话可以不再喝药吗?但他说不出口,因为如今他知道他其实一直没有权利替玉回做选择。

玉回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傅宴存的动作,等他快要收回目光时才转身将桌上包好的油纸拿了起来,走到傅宴存面前塞到他的怀里,说道:“这是她做给你的东西。”

傅宴存接过来看了看脸上也并没有失落难过的神色,依旧只是笑了笑,温柔地说道:“好,我下次不会这样。这两日我会处理好傅玥和曹致甫和离的事情,等事情办完了我再来看你。”

见玉回没再说话,傅宴存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他离开前最后对玉回说:“晚上夜风容易受凉,你出门记得加件衣服。”

他说罢玉回就看见他转过身去动作轻快地翻窗走了,玉回走到桌前坐下,盯着凉透的茶水出神,直到阿连轻手轻脚地进来才让他回过神来。

阿连打量了屋子一圈,见没有傅宴存的身影便大着胆子问道:“殿下,他走了?”

玉回没回应他的话,他伸手捂住了双眼,最后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最后一次了。”

阿连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122章

次日清晨傅宴存接管猎场刺客一事的消息不胫而走,监卫司一时人心惶惶,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上午生怕行差踏错半步,直到下午才看见傅宴存姗姗来迟的身影。

傅宴存穿着与昨日别无二致的衣服,腰间挂着佩剑,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正殿之中。

彼时池楼正在同雷礼宗议事,听见脚步声,余光瞥间傅宴存的身影便停了下来,只是坐着没动,冲傅宴存颔首示意了下。

雷礼宗也转过头来看,见是傅宴存的着装似愣了一下之后也再没有什么反应,识趣地拿着东西退了出去,一时屋内只剩下了两人。

傅宴存居高临下地看着池楼,脸上神情莫测看不出喜怒,池楼于他而言是罪魁祸首是敌国细作,亦是从前称得上是朋友的同僚。

“见过九皇子了?”

池楼没有给他叙旧的功夫,他们俩也的确没有旧可以叙,也不必再假惺惺地说着客套话。

“见过几次。”傅宴存说完右手又习惯性地摸上剑柄,摩挲着上面的雕花,抬头打量了周遭一番,随手指了一个摆件道,“这么多东西变了,你功劳不小。”

他意有所指池楼也并非听不明白,漫不经心地顺着傅宴存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狭长的眼微眯,“本分罢了,况且这不还留了很多旧物件吗?你要是喜欢随时过来看。”

傅宴存随手拿起他桌上的文书翻了翻,若无其事地说道:“陛下让我来这里查案,我若喜欢自然是会多来的。”说罢便将文书往桌上一丢,依旧负手站着。

池楼睨了被傅宴存丢过来的文书一眼,笑了笑,道:“这里谁不知道是陛下让你来的?何必这样虚张声势。”

说罢池楼将桌上的一叠文书推了出去,抬了抬下巴道:“那几个朔卫的供词,你瞧瞧。”

池楼往椅背上靠去,整暇以待,看着傅宴存翻开了文书,一时嘴角不明意味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文书上的字迹写得匆忙,傅宴存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他眉头无意识地紧蹙着,头也没抬地说道:“大皇子收买朔卫联合禁军,意图弑父篡位。”

屋内静得只剩下风吹动书页的声音,池楼眉目舒动,“他们连夜审出来的,有什么指教?”

池楼姿态舒适神情自若,他看向傅宴存的目光带着不屑,便是皇上派傅宴存来查他也不怕,他倒是也想看看傅宴存还有分量能指使动监卫司的人,退一万步就算傅宴存真的查出了什么东西他也不在乎,监卫司不过方寸之地,鄢朝更是不足挂齿。

傅宴存抬头对上池楼的目光,又从那一摞文书中挑了几本翻了翻,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说是受了大皇子指使与禁军勾结。

他俯身将文书放在桌上,并不是多在意的模样,“你既然已经查出来了,那也算是替我省了不少事。”说罢便要抱着那一摞文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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