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压竹枝(19)

作者:一把春 阅读记录

程琉青捏紧了手,轻声问道:“你那日为什么要扑过来。”

这个问题来得那样快,傅宴存以为依照程琉青的性子他会过一会儿再问。

久听不见傅宴存的回答,程琉青忍不住抬了头,只是傅宴存依旧看着他,那是二人目光第一次长久地接触,眼里没有试探和揣测,只是装作不经意的一眼。

程琉青眼睫颤了颤,先移开了眼,然后他听见傅宴存说,“既为你也是为了我。”

“那一刀气势逼人,我若不扑过去你早就命丧于此,不过救你只是其一。那日若你死在了傅府,我尚且还在病中,赵择汇大可借此契机大肆宣扬你是细作畏罪自尽,那我便成了窝藏罪犯通敌叛国,我亦难逃一死。”

是了,旁人都说傅宴存是为了他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可为了他算什么呢?这才是真正的缘由罢了。

无论这一切看起来有多么荒唐傅宴存都是有打算的,无关他也无关任何人,每一步每一招傅宴存都是为着他自己走。

那一点忧心消失了,程琉青的心中终于平静下来,想到之前自己的揣测只觉得令人发笑。

什么恩情,傅宴存日日说他倒也当真了。

第16章

傅宴存倚在床边神情有些疲惫,他看着程琉青垂了眼用力绞着衣料,他想问程琉青在恼什么却也问不出口。

他总觉得无论做什么程琉青与他始终有一堵墙,那堵墙他怎么也翻不过去,好像只要他一有动作程琉青就会避得更远。

许是傅宴存的目光太过直白,程琉青只觉得极不适应,当即皱了眉头,“你歇息吧,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

见程琉青要走傅宴存登时坐直了身子,一激动就牵扯到背后的伤口顿时疼痛不已,额上冒了汗水,嘴里止不住地抽气。

被傅宴存的声音叫住,听着他费力的喘息声程琉青一下住了脚,屏息等着他要说的话。

傅宴存见程琉青没再动作便安心不少,伸手捂着后背说:“劳你把旁边的药碗递给我。”

闻言程琉青侧目看着桌上的药碗发怔。

罢了,端药而已,不管怎么样他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这么一想程琉青又缓步走到桌边。

一走进程琉青就瞧见黑黢黢的汤药还剩了半碗没喝完,药碗旁用油纸包着一两块蜜饯海棠。

莫非傅宴存怕苦?

程琉青想看笑话却也不确定只得先按下不提,悄悄拿了一块蜜饯用衣袖掩着,走到床边只把药碗端给了傅宴存。

果不其然,程琉青见傅宴存端着药碗迟迟不喝药,眼神频频往桌上看去,神情也有一丝不自然。

“怎么不喝?”程琉青故作疑惑地问。

傅宴存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唇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只闻着就泛着苦味的汤药发愁。

他方才就不该想出这个法子来,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如今程琉青尚站在眼前看着,傅宴存也不愿自己露了怯,心一横就端起碗一饮而尽。

苦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傅宴存登时抓紧了药碗,纵使再克制还是皱紧了眉头,牙关紧咬,脸上一副扭曲的模样。

实在是太苦了,简直让难以下咽。傅宴存忍不住想要喝水,没等他开口一只手就伸到他眼前来。

白净修长的手指,微微泛红的掌心中放着一块黄澄澄的蜜饯海棠。动作间露了一截手腕出来,那一块原本是有淤青的,如今消退了倒白得细腻。

“原来指挥使怕苦。”

程琉青这分明是说来嘲讽的,只是他气懒少语,又是咬字含糊的劲儿,倒生了点调笑的意味。

傅宴存的目光移到程琉青脸上,虽依旧没什么起伏,不过他见程琉青眉眼处含笑,嘴角小幅度地扬了扬,少有的鲜活表情。

程琉青见傅宴存在瞧他一下便敛了神色,抿唇将手往前又伸了伸,无声地催促着。

傅宴存垂眸只得伸手去拿蜜饯,手指无意触到程琉青的掌心,是和蜜饯一样温热又柔软。

掌心的触觉让程琉青紧张地往回缩,无意识的蜷缩了手指,指尖又擦过了傅宴存的手掌,像是碰触到了纵横的掌纹,不过一触即分。

傅宴存看着程琉青低下了头,他只坐着目光似能蔓延,看见程琉青垂首时的脖颈和轻颤的眼睫,眼里尽是晦涩难辨的情绪。

两人都陷入沉默,程琉青瞥见傅宴存拿走了蜜饯瞬间收回了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背后不停地摩擦着掌心。

“多谢。”傅宴存先开了口,嘴里含着蜜饯,丝丝点点的甜味渗透使得身心都有些愉悦。

程琉青胡乱点了点头,指着傅宴存手里的药碗说道:“给我吧。”声音有些紧张,说完就要去接。

傅宴存嗯了一声便把碗递给程琉青,程琉青快速扫了他一眼,只敢扣着碗底的边沿接过来,与傅宴存的手远了许多。

搁下药碗程琉青就准备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傅宴存。

虽然隔得远,程琉青却看得清楚,傅宴存坐在床边嘴里含着那颗蜜饯海棠,手上捻着蜜饯的那根蒂,神色平静如常。

傅宴存的眼神像是追着程琉青一般,迎着程琉青的目光毫不顾忌地看,见程琉青愣着还朝他点了点头。

程琉青见此连忙转头,忙不迭地出了门。

院内只剩了月喜一人,月喜见程琉青出来了忙迎上去,“公子。”看了看程琉青又看了看敞着门的正房。

“嗯。”程琉青看了眼月喜轻声应了。

月喜跟着程琉青往外走,路过东厢房时指着东厢房问道:“公子可问了大人吗?”

程琉青一怔,迟钝地摇了摇头。

方才不晓得都在想些什么,早知道就不同傅宴存说那些话了,竟然把正事都忘了。

“忘记了,找时间再问吧。”

程琉青随口应付了便垂头看着手心,看那捏了蜜饯留下的一片糖渍,使得手心生了黏糊糊的感觉。注视了那亮晶晶的糖渍良久,程琉青忽然摊开了手伸到眼前,凑上去轻轻嗅了下。

甜得发腻的果香,不知道傅宴存怎么喜欢吃这个。

月喜见着程琉青的动作心生疑惑,偏头看着他问道:“公子在闻什么?”

程琉青移开眼看了月喜一眼,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背到身后,抿唇摇了摇头。

见状月喜也没放在心上,点点头就继续跟着程琉青往回走去。

……

又过了几日,程琉青腰上的淤青都消了下去,傅宴存也能下床活动了,府内的日子一时都宽泛许多。

这日程琉青正坐在院内教月喜煮茶,二人有说有笑得弄了好一会儿,程琉青也许久没这么高兴了,一时脸颊都有些泛红。

院内的桂花都谢了,院内只余下二人煮的茶香飘散,只是程琉青突然闻到了一丝其他的气味。

抬眼望去,笑意顿时凝固在脸上,程琉青瞬间绷紧了思绪。

月喜察觉程琉青的不自然,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傅宴存带着一行朔卫站在小院门口,穿着的是那身青绿色的指挥使服制,手把在佩剑上,披风被吹得高高扬起,身形高大气势逼人。

“大人!”月喜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站起身来行礼。

程琉青被这一声惊得慌乱眨了眨眼,也跟着站了起来。

傅宴存低声应了,冲身后的摆了手示意他们止步,随后快步进入了小院。

见傅宴存越走越近,程琉青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对这样的傅宴存总是心有恐惧,便是再过多久也克服不了。

傅宴存看见程琉青的动作只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道:“找到孟云的踪迹了,我要亲自去抓他。”

程琉青猛然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看着傅宴存,情绪太过激一时声音有些不成调,“他…他在何处?”

“只知道大概的行踪,要摸过去搜查才知道。”

闻言程琉青长舒了一口气,止不住地点头,嘴里喃喃道:“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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