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压竹枝(80)

作者:一把春 阅读记录

傅宴存的眉目在他眼前逐渐清晰后,程琉青才发觉他与王佳旭的相似之处。

背负仇恨下求告无门,傅宴存于他与他于王佳旭一般,无论多么摇摇欲坠风雨飘摇,那都是唯一能脱离深渊的绳索。

“回来了?”

看见程琉青时傅宴存只愣了一瞬,便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极为自然的牵起他身侧的手,说道:“我正想去寻你,这是去哪里了,竟比我还要晚些。”

手被傅宴存握得很紧,程琉青抬头去看他的面容,在四目相触的瞬间程琉青似乎也看清他眼底有和自己一样的庆幸。

“去找月喜说了会儿话,还有问了些王佳旭有关蒋栩的事。”

傅宴存拉着程琉青往屋内走去,听见这句话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问道:“问出了什么吗?”

程琉青点点头,心底暗自下了决心,转身将房门关好后便将王佳旭写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傅宴存说道:“这是王佳旭写的蒋栩的罪行,我并未考证,只是先拿给你过一眼,你看可用得上吗?”

看着程琉青手里的几张纸傅宴存有片刻的诧异,接过来的同时挑了挑眉,可翻开只看了一眼便严肃了起来。

那上面的东西程琉青并未看完,只是看了第一行便收了起来,看着傅宴存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想必也应当是恶劣至极的事情。

沉寂的氛围将纸张翻动的声音放大,干燥的声音让程琉青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他呼吸再次变得急促,看着傅宴存一言不发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你怎么看?”

傅宴存将那几张纸收了起来,看着他因为不忿而气红的脸,并没说话只是伸手摁着程琉青的肩膀让他坐下。

“的确写了很多,只是若想成为罪证也都需要证据,里面的每一条我会让人去找到的。”

傅宴存声音十分沉稳平静,清晰的一字一句落进程琉青耳中倒让他心头的火弱了不少,他抬头看着傅宴存一眼后便又垂了头。

程琉青轻声叹了口气,闷着声音说,“我往日以为孙直遂欺男霸女是顶天的恶了,只是越往下走便是越加的无耻。”

这话听起来灰心,傅宴存伸手摸了摸程琉青的头发,俯身将他轻轻揽进怀中,静静地感受他起伏的呼吸和烦乱的心绪。

“我并不愿打击你,只是往后在京城还会遇着更多,那里到底不是一个平和的地方。”

感受到傅宴存说这句话时语调蓦然低了许多,搂着自己的手也收紧了几分,程琉青从傅宴存怀中渐渐抬起了头。

他如何不知道,自从他从到京城的第一天便知道这个地方是龙潭虎穴,平和二字更是从未有过。

烛火将程琉青的侧脸照得很亮,颤抖的睫毛在脸颊投下阴影,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傅宴存,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静静地等着接下来的话。

傅宴存凝视了片刻便移开了眼睛,突然松开了手,后退几步,站得离程琉青远了一些。

突然撤离的动作让程琉青有些不解,心里渐也升起不安的情绪,他看着陷入暗处的傅宴存的脸,被夜色吞噬得模糊。

犹豫再三,他还是轻声地问,“你怎么了?”

见这句话下落无声,程琉青伸手搭上桌沿,撑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动作很慢,扶着桌沿的手不断地收紧,站直了身子朝傅宴存仔细地看去,黑暗让他看不清傅宴存的脸,只能摸索着去捕捉他贴在身侧的手,正小幅度地颤抖着。

程琉青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这次傅宴存终于有了反应,他伸手将被风吹乱的额发向后撩去,衣料摩擦时发出的声音总算让程琉青的心落回了实处,手上的力度终于松了些。

傅宴存的手搭在眉骨上,遮住了眼睛,只听见他说,“抱歉,我总想着明日的事,心有些不踏实。”

想来蒋栩的事的确让傅宴存心烦,程琉青慢慢呼出一口气,渐渐放松了身子,只是他心里仍留有不解,一时间并未言语。

傅宴存放下了手,在长久的注视中终于又靠近了程琉青,“你快歇息吧,我还有事找林贡。”说完伸手搭在了程琉青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见他脸色并不佳,程琉青咽下了想说的话,只点头说好,嘱咐他记得早些休息便目送着他离开了屋子。

这一日已经极累了,傅宴存走后程琉青简单洗漱一番便上了床铺,只是怎么也睡不着。傅宴存欲言又止的模样烙在他脑海里,他睁眼想着,闭眼也依旧浮现。

可程琉青怎么都想不出来傅宴存那刹那的变化是为了什么,思绪拧成了一节节的麻绳,在纠结迷糊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63章

忘记关的窗外轰隆作响的雷声伴着划破天际的银龙一并在天幕上演,错综复杂的枝桠抖动摩擦间突然落下雨点来,缠绵的雨丝密密麻麻砸在地上,将干燥的石板洇湿。

窗户大大的豁开,风雨一同灌了进来, 秋风夜雨将程琉青惊得从混沌的梦中醒来,甫低头看床边趴着一个人。

头发像是被雨淋过,发尾湿漉漉的,衣角也渗出水来,沾上了秋雨,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

傅宴存趴在程琉青的床边,即使是睡梦中也依旧是眉头紧皱,愁容不展,他的呼吸随着嘈杂雨声变得沉重,似乎梦中的有什么极度困扰着他。

程琉青捏着被子的另一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去将晃动的窗户关上,再慢慢地靠近傅宴存,蹲在他身侧看他呼吸时起伏的身体。

屋外雨势渐大,程琉青担心再这样任他在地板上睡着,那并未痊愈的风寒怕是又要卷土重来了。

“傅宴存…傅宴存…”

程琉青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下他的侧脸,有些凉凉的,又伸手去摸他的手,一碰到就被紧紧地抓住。

面前方才沉睡的人此刻已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嘴角虽然挂着笑意,可眉间的愁绪始终笼罩着他,让他的笑有些勉强。

程琉青一愣,随即反手握住傅宴存的手,顺势坐在他的身侧,小声地问:“你怎么睡在这里?”

“我从林贡那里回来后便下起了雨,我担心你晚上睡不好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雨势又困住了我。”

傅宴存侧趴在床边,声音低醇,在肆意的雨声中格外的动人。

程琉青勾唇笑了笑,眼神落到他打湿的衣角上,说道:“起来吧,换身衣服到床上睡觉去,可别再着凉了。”

傅宴存没说话,只紧紧地攥着程琉青的手,看着他说话时悦动的眉眼和关切的语气,心底一时升起一股刺痛,让他的喉中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程琉青见他没什么反应,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催促着他快起身,“快些起来吧,湿衣服贴在身上也难受。”

程琉青说着便撑着床边站起身来,只是傅宴存拉着他的手没松开,二人就这么一站一坐地互相看着,程琉青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又弯起来,小声地说,“怎么还赖上了。”

“琉青,我有话想对你说。”傅宴存终于开口了,他神色微动,眼底隐有暗光浮动。

屋内突然闯入一道闪电,将窗户上的雕花映照进屋内,错杂的纹路将二人割裂开,散落成破碎的图案。

程琉青顿时凝住了笑意,他心底那种一直惴惴不安的情绪此刻被无限地放大,他像是坠崖的人,高空长久的坠落后要迎来砸向崖底的结局。

“什么…”

傅宴存听见程琉青的声音下意识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他想,只是暂别罢了,待万事安定,他们便会重逢的。

“如今京城风云诡谲,掌司去了北方,我带着缴获私盐的大案回京,会惹得众人侧目,尤其…是孟云的事如今还没有了结。”

程琉青好像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些什么,只是有些不确定,他试探地问道:“那你…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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