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怜卿记(15)

作者:催墨浓 阅读记录

此刻酒意散去,中衣被冷汗湿透,贴在身上些微不适。裴出岫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心下颇有几分不自在。

昨夜她该是吓着他了。

梦魇之症,就连她的师傅颜卿也是束手无策。究其源头,是心生异障不得解脱。

从前她的魇症不会发作得这样频繁,定是近日生了太多事端。裴出岫怔怔地出神,喉间滞涩,素来明亮清澄的眼眸难得生出几许迷惘。

喜屋外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响起略带迟疑的扣门声。

本以为是侍仆要进偏院服侍了,未成想竟是王府管事亲自来了,未得准允她也只得候在屋外低声秉道,“主子可要起身梳洗了?今日王爷要进宫,问您是否要一同去颐德殿问安呢。”

裴出岫清了清嗓子,稳了声音回道,“有劳您通传,出岫随后便到主院去见王爷。”

这一来一去的声响惊动了怀里的男人,他将醒未醒间双手抵住一道温软身躯,不禁骇得浑身倏而一僵。

“裴、裴大夫……”

话音未落,便连人带被衾一道被裹挟了重又抱到了喜榻上。

“昨夜惊扰公子了……”她声音沉闷,似是歉疚极了,“时辰尚早,公子再歇一会儿吧。”

林知秋揪着一颗心忽上忽下的,他紧抿着唇,心里其实是极不愿听她道歉的。昨夜她那样难过煎熬,可他却帮不上什么忙。

真是没用啊。

方才似是听见她说要进宫去,他忍不住牵住她的衣袖,裴出岫正附身低头,冷不防发丝拂过他的面颊,她听见男人细若蚊吟般小声道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寺贰二贰五九衣四七,“若按礼数,今晨该给王爷奉茶的。”

歧王殿下既为义母,便是她的亲族长辈。

裴出岫知晓男人是为她思量,只是他身上伤势未愈,昨夜又受惊吓风寒,她本不想勉强他一道去主院敬奉。

“王爷是知秋的恩人。”

男人眼眸低垂,靥泛霞晕,却是难得的坚持。

“好,那便一道去。”裴出岫低声应承了,想到那日沐春堂里歧王同她说的一番话,迟疑着出声叮嘱道,“歧王或许看着严厉,心底里却是和善的。若是她训诫些什么,你莫往心里去。”

林知秋闻言轻轻颔首,又为她的几句宽慰悄然扬起嘴角。

长辈训诫本就是寻常,更何况是歧王殿下这样身份尊贵之人,他能亲见一面敬奉庇佑的恩德,实在是梦寐难求的好事。

裴出岫见他陡然间精神振作,一扫连日来的萎靡抑郁,心下不由奇道,早知歧王姨母还有治病之效,她沐春堂里还挂那些个医圣药王作甚。

喜屋外候着的侍仆闻得传唤,一个个敛声息语地推门入内侍候。

裴出岫自喜烛烛台下抽出几张红纸包了喜钱递给他们,为首那侍仆甚是恭谨地回道,“昨夜府中上下皆得了王爷赏赐。”

“王爷赏赐归赏赐,这些是出岫的心意,你们都收着吧。”她目光淡淡扫过喜榻上的男人,又对侍仆低声吩咐道,“我夫郎身子虚弱,有劳你们多上心照应了。”

几名侍仆纷纷低头应是。

不多时,喜房内脚步声又轻轻响起,屏风后传来漱洗的动静,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林知秋正听得入神,冷不防有侍仆靠近他身旁,轻声问道,“郎君可要梳洗更衣?”

听着声音该是个比他年纪尚轻的男孩,男人眸光涣散闻言颇局促地涨红了脸。

裴出岫换好衣裳,一边系着腰间缎带,一边往喜榻那边走去。

许是今日要进宫去,王府管事给她备的衣裳是许久不曾穿的厚缎束腰宫服。近些年是布衣长袍穿惯了,换身宫装也颇费功夫。

她抬头便见男人榻前侍候的仆从眼也不眨地直盯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面皮,难道是脸上有东西?

到底是年轻不经事,那仆从意识到不妥,倏而低下头似是红了脸颊。

裴出岫见男人神色拘束,温声同那仆从道,“劳烦打些热水来,我替夫郎净面吧。”

男人似是心神一松,不知为何有她在身旁他总是更安心一些。

仆从应声退下了,不一会儿又端着水盆进来。见裴出岫挽起衣袖,竟当真要亲自服侍,不由望向榻上自始至终静默的男人,不自觉就眸中带了几分艳羡。

当着屋内许多侍仆,林知秋羞赧到了极处,待她拧了帕子忙不迭摸索着接过来。

“妻、妻主,奴自己来便是……”

裴出岫知他面薄,遂任由他自己净了面,又重新拧过帕子,替他掌心手背擦拭了一遍。

男人头垂得更低,浓密的眼帘掩住眸底的细颤,呼吸拂到她手背上,细弱却温热。

他的手细嫩白皙,十指纤长,应是常握笔抚琴,略有薄茧。

指端修得齐整,竟连指节都生得圆润可爱。

漱洗完毕,有仆从适时地奉上新衣,是件与她身上宫服同色的垂穗厚缎裙衫。男人温驯地由她摆弄着更衣,她替他系衣带扣襟扣,一双诊脉下针的手灵巧地上下穿梭着。

绛红裙杉衬得他肤色愈发胜雪,不施脂粉便已显出艳美高雅之姿。

海棠,不愧有着花中神仙的美誉。

“妻主……”

男人低低出声唤她,在外人眼里是似娇似怯,裴出岫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不安,轻咳着掩饰了方才片刻的晃神。

“莫急,就快好了。”

她自妆台上取了檀香梳,熟稔地替他梳发绾髻。从前在郢城王府,母王下令禁足,府中仆从多有怠慢,她只好一点一点学着为父君绾髻。

林知秋不想她竟手巧至此,脸上红得越发渗血似的。

绾好了髻,仆从又递上几匣子金玉首饰,“这些都是从前宫里赏的,王爷吩咐给新郎君添妆。”

裴出岫望着那几匣子首饰正犯难,就听男人柔怯地轻声问道,“妻主的发簪可以赏给奴吗?”

第14章 敬茶

玉簪太素。

裴出岫下意识拢眉,见男人桃花眼眸氤氲中似带了恳求,还是将玉簪亲自簪在他发间。

王爷正在主院内等候,她仍旧抱着男人从偏院快步行去。新衣裳熏过香了,掩住了她身上原本的浅淡药香。林知秋一路侧听着她咚咚的心跳声,待到进了院子闻得侍仆问候声,那最后几步路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由她抱着代劳了。

他手中无杖,只得挽着她胳膊朝主屋徐徐挪步过去。

“王爷,主子与新郎君过来了。”

歧王已颂过早经,此时静坐在正堂上首,见她二人一道过来,目光不由得打量起略后她半步的男人来。

正堂内甚是静谧,林知秋眼眸迷茫地盯着前方,颇忐忑怯懦地松开了挽住裴出岫胳膊的手。

下一刻,她却握住他手掌,泰然自若地牵着他走到歧王面前。

“出岫携夫郎来给王爷请安。”

她接过侍仆捧着的茶盏,放到男人掌心之中。林知秋小心翼翼地举着茶盏,低眉顺眼地敬奉,“王爷请用茶。”

歧王并非存心晾他,可凑近一瞧,他姣好面容上伤痕犹是刺眼,不由得静了一瞬,接过他手中茶盏,轻啜了一口,“好孩子。”

声音似叹息,“这次煊儿做得是过了。”

林知秋眼睫轻颤,他不知歧王看他的目光里有怜惜,缓缓垂下手仍不知所措。

“本王记得暮为还有个长女,从前在宫里总跟在太女后头的……”

男人似蓦然一震,声音涩然,“回王爷,长姊名惟辰,如今在归渡河罚役。”

分明是发配,可他却说得不卑不亢不怨。

果真是个好孩子。

歧王凝睇,林家的门风教养是毋庸置疑的,将来若是伴在未央身旁,也不算是辱没了。

“往后你二人一道,还得心齐,妻夫之间需得相互扶持。”

未央长成,如今已娶夫成家,她忽的忆起幼弟顺宁,心下难免怅惘叹息。心不齐,纵是高门府宅荣华富贵,终是相看两厌心生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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