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于春冰(69)

作者:半缘修道 阅读记录

“是吗,”邓云不见开心,“来日他回京,就是我的劲敌了。”

宋檀在石凳上坐下,“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但我觉得,陛下要用曲易春,你跟他宜解不宜结。”

邓云不吭声,宋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师父叫我给你的。”

邓云看着信,“他还活着?”

宋檀道:“陛下许他安享晚年了。”

邓云眯了眯眼,神色莫名。

他不接,宋檀也无所谓,把信放在桌子上,“这信我没看过呢,师父特地写给你的。”

宋檀走了,走时偷偷拽了邓云一串紫藤花。

随从太监拿着东西来回禀邓云,却见邓云坐在回廊下,盯着一封信。

他问道:“这是谁的信?厂公,这信有什么不妥吗?”

邓云摇摇头,终于伸手拆开了信,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撮猫毛。

随从太监慌道:“谁把这个东西送到厂公跟前的,厂公受不得这个。”

他要上前去把猫毛拿开,邓云却抬手阻止了他。

“当年,夏明义爱猫,偏我对猫毛过敏,每每起一身的疹子,只有宋檀给我送过药。”邓云捻着手里的猫毛,笑了一声,道:“夏明义这是在告诉我,别忘恩负义。”

随从太监在一边着急,“厂公,先把这东西收起来吧。”

邓云把东西给随从太监,想了想,道:“找个盒子装着,别给我弄丢了。”

随从太监称是,邓云站起身,又道:“这院子里,藤木太多了,显得狭窄阴森,你着人把该清的的该清了。尤其是这些紫藤,都给我拔了,省得人惦记,老来拽我的花。”

从司礼监这里出来,宋檀去了尚膳监。他许久不见刘公公了,刘公公瞧见他,眼睛大得像是瞧见了鬼。

“怎么,不认得我了?”宋檀笑道。

刘公公忙给宋檀行礼,道:“怎会怎会。”

宋檀摆摆手,折扇挡着脑袋顶上的太阳,道:“里头热,我就不往里去了。”

刘公公道:“您请到那边阴凉地儿坐。”

说着,刘公公一叠声地叫人搬凳子。

宋檀摆摆手,“不用了,我不坐,略站站就走。”

“宫里新来个太后娘家的小公子,你晓得么。”宋檀道:“太后许他住在宫里,跟王爷公主一同进学。”

刘公公道:“方小公子么,谁不知道,太后疼爱得紧。”

“我在金陵时就与他有些交情,看他小小年纪就离家,心里怪不落忍。”宋檀道:“因此问问你,你这里有没有会做南菜的厨子,好歹缓一缓小公子的思乡之情。”

刘公公道:“这没什么,我这几年南菜上研究地多,保管小公子满意。”

宋檀笑道:“有劳。”

“不敢不敢。”

送走了宋檀,刘公公回到尚膳监,只觉面上带光,意气风发。宋檀走时,刘公公跟着很是落魄了一阵,如今宋檀回来了,他的好日子也要回来了。

宋檀交待好了,便往回走,太极殿前朝臣络绎不绝。宋檀没往跟前凑,转道去御花园。

御花园花木繁茂,异香阵阵,百年多的古木树冠简直遮天蔽日,宋檀绕着树转了一圈,觉得这里很适合摆一把藤椅给他睡午觉。

宋檀合起折扇,召来一个扫地的小太监,“你去太极殿,找吉祥和吉安,叫他们搬一把藤椅来。”

小太监连忙去了,才走没多久,宋檀就听到了“噗通”一声,随后传来一阵嘈杂。

他往声音的方向走去,在池塘边,一群人站在岸边,又笑又闹。

“小南蛮子跳水了!小南蛮子跳水了!”

宋檀快步走过去,见秦王在岸边拍手称笑,几个伴读簇拥着。晋王在劝阻,小公主吓得直哭。

宋檀问道:“谁落水了,怎么不去救!”

秦王看见宋檀,神色稍淡。宋檀呵令侍卫下水救人,秦王眉眼一横,“我看谁敢。”

侍卫并不听秦王的,纷纷下水救人。秦王气的面色铁青,不顾晋王的劝阻,甩袖子就走了。

不多时,侍卫背着方瞻云上来,宋檀忙叫人把方瞻云送回寝殿。

天气热,掉进池塘里倒不会受凉,只怕喝了生水得痢疾。宋檀叫了好几个太医来,他自己等在外间,有些忧心忡忡。

映真郡主托付宋檀照顾方瞻云,宋檀就给照顾成这样,他想一想,都觉得羞愧。

太医走出来,说方瞻云并未呛水,稍后开一副祛风寒的汤药,再开一副安神的汤药。

宋檀点点头,走进去。方瞻云换了身中衣,此时正盘坐在床上。

“你没事吧,”宋檀道:“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

方瞻云道:“我自己跳下去的,我会水。”

当时秦王和一群人把方瞻云围起来,要把他摁进水里,方瞻云索性先跳进去,从另一边溜走。

“你太冲动了,”宋檀道:“万一腿抽筋了呢,万一撞到石头了呢,你没听说过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吗?”

方瞻云顿了顿,向宋檀解释,“我没招惹秦王,是他不喜欢我,他说我是你的私生子。”

宋檀吓到了,“这是什么话,怎么好凭空污人清白。”

方瞻云话没听全,人家说的是,皇帝对自己的儿子都不上心,忽然对个方瞻云和颜悦色的,还是跟宋檀一起回来的。

如果宋檀是女人,那方瞻云肯定是宣睢和宋檀的私生子了。

宋檀有些烦躁,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宽慰了方瞻云几句,“你别瞎想,这都没有的事。以后若是秦王在欺负你,能躲就躲,躲不了你同我说,我来为你周旋。”

他嘱咐下人好好照顾方瞻云,又把吉安留下,自己回了太极殿。

太极殿前,跪着两个人,都是头戴金冠,身着蟒袍。

宋檀走过去,脚步略顿了顿。秦王抬眼,看见是宋檀,目露憎恶。晋王倒是挺直了身子,拱手向宋檀见礼。

宋檀略拱了拱手,略过他们走进殿内。

秦王哼了一声,责骂晋王,“向一个阉人见礼,皇子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晋王辩驳道:“宋公公毕竟是父皇身边人,行如妃嫔,你我见个礼也是应该。”

秦王啐了一口,不搭腔。

宋檀径自去了后殿,把扇子撂下,外衫脱了,叫落苏拿冰来。

落苏正犹豫时,宣睢从门口走进来,道:“去拿吧。”

珠帘掀起又落下,相撞的声音清脆。宣睢拿起宋檀扔在桌上的折扇,他近来很爱这把扇子,几乎扇不离手。

“方瞻云怎么样?”宣睢问道。

宋檀趴在小几上,闷声闷气道:“太医说没什么大碍。我只怕他落了水,得了痢疾。”

“有太医看着呢,别太担心。”宣睢坐在宋檀身边,从他柔顺的长发摸到他脊背突出的骨头,道:“为这个不高兴?我已经责罚了他们两个了。”

“你罚了,他们之间梁子就更深了。”宋檀拍开宣睢摸自己的手,“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宣睢笑道:“我能怎么办,还能逼着他们两个握手言和,相亲相爱么?”

秦王是宣睢的儿子,还是长子,宋檀不能对他表露过多的不满。但他心里又实在生气,道:“那方瞻云以后还被欺负了怎么办?”

宣睢拨弄宋檀的耳坠,“弱肉强食,他不厉害一些,自然人人欺负他。”

宋檀做起身子,认真看宣睢,“看来宫里恃强凌弱的不正之风,都是由你而起。”

宣睢挑眉,随即笑了,“那我的罪过也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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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里面正说着话,小年端来一盏酥山,几碟玛瑙碟子装着的果品,红瓤西瓜切好了放在盘子里,一齐端到宋檀面前。

宋檀坐起来,先要了水洗手,过后才端起酥山。

宣睢在看宋檀那把洒金折扇,一个错眼就见宋檀把一碗酥山吃了个精光,正用小银叉子叉西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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