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58)
“你要折腾死我么……”她抓着他的袍子,眼前仿佛有无数道璀璨光线。
李澈攥着她的手,抽空回了她句,“不会,这不是挺能吃苦耐劳的。”
怎么不会,萧时善欲哭无泪,她觉得自己弱不禁风,他却觉得她吃苦耐劳,还拼命地压榨她。
好在这番辛苦也不是没有回报,事后他屈尊降贵地服侍她,萧时善闭着眼睛,由着他伺候,不得不承认常嬷嬷往日唠叨的话确实有道理,夫妻间房事和谐,其他方面也会宽和许多,她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一点床头打架床尾和的真谛。
只是这事太过辛苦,她几乎以为自个儿去了半条命,心里存着一种报复的快感,拼着去了半条命,也想让他看看他干的好事,可是一觉醒来,除了身上有些酸软,精神头居然还不错,再往那铜镜里照一照,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滋润得不行,可不就印证他吃苦耐劳的说法。
萧时善把铜镜合在桌上,推开窗子,让凉风灌进屋里,吹散了残留的糜艳气味。
从窗户看出来,恰好看到院子里的洼地,那是一小片菜园,里面积满了水,把蔬菜瓜果都淹没了,此时有三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在冒着雨摘菜,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水里,不消片刻就已浑身湿透了。
萧时善定睛一瞧,边上还有个少女在往箩筐里捡菜。
春妮从小就跟着家里人干活,这些天下雨把家里的菜园子淹了,看得人心疼,趁着这会儿雨势小,赶紧来菜地里摘菜,能摘多少是多少,比全烂在地里强。她在边上弯着腰往筐里捡菜,一抬头看到窗边的萧时善,她直起身冲她挥了挥手。
萧时善有点莫名其妙,看了两眼就回收了视线,李澈不知道哪儿去了,她无事可做,抚着秀发在手间缠绕拨动,正无聊着,房门被敲响了两声。
春妮在外头扬声道:“夫人,我来给你送药了。”
“进来吧。”萧时善琢磨着她来给她送什么药。
春妮哎了一声,推开门端着碗走了进来,她来之前特地整理了一下,把那些泥巴都弄掉了,洗干净手才端了碗过来。
平日里自家人哪有这么多事,把脚往那地面上蹭蹭泥就进屋了,但春妮觉得他们跟周围的人不一样,给萧时善用的碗都洗了好几遍。
春妮笑着走过来,“公子说等你醒了,让我来给你送药,我等了半天都不见这屋有动静,想来看看又怕吵醒了你。”
萧时善有些不自在,“你在外头能听见屋里的动静?”
春妮心无城府地道:“能啊,我爹打鼾我听得老清楚了,跟打雷一样。”
萧时善当即在心里把李澈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就说嘛,从屋里既然能听见婴儿的啼哭声,那别的声音也能传得出去,尤其是这破床板还吱呀个不停。
果然紧接着就听春妮说道:“这床是不是太硬了,我老听着响,是太硌得慌么?我再给你铺床被子吧。”
“不用铺了。”萧时善赶紧转移话题,“拿的什么药?”
春妮献宝似的端过碗来,笑嘻嘻地道:“我现给你冲的,还热乎着。”
一碗红褐色的汤水摆在眼前,萧时善看了一眼,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不就是红糖水么,“这是药?”她这会儿脑子清醒着呢。
春妮说道:“你再闻闻,这是姜汤,公子说近来湿气重,让你喝点姜汤,他又说你不爱吃姜,让我把姜末滤了出来。”
当时春妮她娘在旁听了,心里还嘀咕大户人家的毛病就是多,都喝姜汤了,还怕那点姜末?
萧时善心里也是疑惑,李澈怎么知道她不爱吃姜,其实也不算不爱吃姜,她能喝得了姜汤,也尝得了姜味,就是嘴里不能嚼到姜末而已。
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微烫的姜汤,辣乎乎的姜汤滑入喉咙,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了。
“我给你舀了两大勺红糖,甜吧?”看到萧时善点头,春妮更高兴了,“你真有意思,那晚非要喝药,公子就去厨房给你冲了碗红糖水,原来是想喝糖水了,跟我小侄子一样,拿筷子给他沾点糖水,他就乐得咯咯笑。”
萧时善可不想跟个屁事不懂的幼童相提并论,她喝了几口姜汤,说道:“方才看到你们在冒雨摘菜,是要把菜圃里的菜都摘下来?”
“是啊,不摘不成了,地里的菜全都泡了,这会儿摘下来,还能留下点瓜菜,不然全烂在地里那多可惜,就是不知道我家那几亩地怎么样了……西墙那边也积了水,要是被冲倒了,还得再修墙……”
萧时善捏着汤匙,不太走心地感叹道:“真是辛苦。”
“这算什么辛苦,你是不知道在田里割麦子有多累,头顶的太阳能把人晒得脱层皮,你还得不停地弯着腰割麦子,一圈下来,累得人躺在地上就不想动了。”春妮看了看萧时善葱根似的玉手,“一看你就没下过地。”
萧时善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姑娘,即使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也没人逼着她下地干活,春妮说的这些辛苦,她是没法感同身受的。
“话说回来,你瞧你生得这样美,谁舍得让你下地干活啊,还不得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么。”
萧时善被春妮的话给呛了一下,再瞧眼前这碗辣乎乎的姜汤也被逗乐了,吃鸡蛋喝姜汤,可真是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了。
春妮也跟着笑,过了年她就满十五了,姑娘到了嫁人的年纪,对情情爱爱多了不少憧憬,“公子真疼你,我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疼我的。”毕竟是小姑娘,说完这话脸都红了。
萧时善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和他之间,向来都是她伏低做小,连她爹都知道买床哄女人,她何曾那么没规矩地跟李澈要过床,便是他指着她鼻子骂,她都得忍气吞声,没那个底气跟他计较,更不敢去得罪他,如果这样也是疼爱,那他是挺疼她的。
明明萧时善也没比春妮大几岁,此刻却摆出了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捏着汤匙言道:“你年纪还小,别让男女情爱害了你,需知这是最最误人的事。你瞧我颜色好,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男人喜新厌旧,今日把你捧在手上,明日就可以把你摔到泥里。你存着那种想法,岂不是要一头撞到树桩上。”
从来没有人跟春妮说过这种话,其效果不啻于石破天惊,她看着萧时善犹如明珠生晕的脸庞,不自觉地就信服了她的话,“那、那该怎么找?”
萧时善以手支颐,想了想说道:“你若是有娘家撑腰,嫁到哪儿别人都不敢轻待你,若是没有强硬的娘家,手里就得抓点银子,握在手里的银子总比男人可靠得多。”
春妮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听了她这话,不由得问道:“你和公子不好吗?”原本她没想那么多,只是看到他们好似一对璧人的模样,才被勾起了几分遐想和期待。
萧时善喝了口姜汤,随意地道:“凑合着过日子呗。”
春妮瞧了瞧她,忽地笑了一下,“你骗人。”
萧时善不解地看过去,难道她还有其他高见?
春妮害羞地指了指她的脖子,“二嫂脖子上也有,我娘说这就是恩爱。”
萧时善拉了一下衣领,脸上晕开了薄红,有什么恩爱的,谁说凑合着过日子的夫妻就不能有了,这丫头没救了,爱撞哪棵树就撞哪棵树去吧。
第四十六章
直到晚间李澈才回来, 要是再见不到他的人,萧时善都要怀疑他把她扔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醒来就见不着人,这种荒野村落他也放心把她留在这儿, 萧时善有种他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感觉,见到他时语气里难免添了丝埋怨,“夫君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