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入我心(22)

作者:弦珂 阅读记录

不过章舒墨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复,停顿少顷后又道:“到底是仪筱不懂事了,本宫今日出宫时将其带上,也是为了还给沈夫人,这是沈大人赠予你的生辰贺礼,于情于理本宫都不应该收下。”

“怎么回事?”呷着茶水的章宸蹙眉问。

“我的生辰将至,仪筱想着私下送我枚玉佩,谁知就看中了沈夫人收藏的玉石,好巧不巧地这块玉石还是沈大人前些日子送给沈夫人的贺礼,但沈夫人还是忍痛割爱将玉石送给了仪筱,仪筱又转手给了我,这才闹出如此乌龙。”

那日的事情被摊开在明面上谈,比起瞬间的难堪,秦桢更多地是接受他人的讨论,水光潋滟的眼眸荡着笑意,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章舒墨说完后,示意身后的宫女将玉石归还给到秦桢,“适才也没有找到机会给到沈大人,正好夫人今日也在此,就顺道归还与你。”

秦桢和周琬对视了眼,双手稍稍试探地抬起接过失而复得的毛料,心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意,就像是捧着块烫手山芋,进退两难。

“收下就行。”

沈聿白的嗓音不冷不热,语气中也不似适才那般带着笑。

秦桢呼了口气,扬起唇梢道:“臣妇谢过公主。”

“说起来姑母前些日子来本宫宫中小坐,也瞧见了这块石头,还惊奇本宫何时喜欢这些东西,还想要和本宫说道一二,只是本宫实在是不懂这些东西。”章舒墨笑吟吟地对他们说着,“不过也和姑母说了,沈夫人对此深有研究,姑母还觉得新奇呢,说是日后若是遇到沈夫人,定要和你相讨一二。”

章舒墨口中的姑母,自然是美名在外的长公主。

秦桢初次听闻长公主还是尚在双亲身边之时,听闻当今圣上的长姐醉心于琴棋书画和玉石玉雕中,时不时地便会在京中举办各类展示,邀请各位大家携带作品前来切磋交流一二。

其也甚是喜爱提携新秀,新秀若是能够在其举办宴会中展出作品,势必将会一举成名。

就比如现下京中风头最盛的书画家,便是去岁头次在长公主举办的宴会中展出作品,自此以后名声大噪,成为了京中赤手可热的书画大家,千金都难求其作品。

秦桢讶异于章舒墨会和长公主提及自己,只是不等她再开口道谢门扉再次被人敲响。

这回是宫中的侍卫,“太子殿下,圣上寻您。”

匆匆而来的话语打断了众人的讨论,章宸闻言随即站起身,视线若有若无地瞥过也已经站起来的沈聿白,微微皱眉。

沈聿白眸光轻瞥,示意守在门口的鹤一推开门。

忽而沉下来的气氛如同漫天黑云般沉沉压下,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就连适才和章宸面对面相坐的章舒墨也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姐弟两人身影微微相抵,扣着彼此的手腕正襟危坐地盯着门扉。

见状,秦桢端着玉石匣子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眼前忽而出现的身影斜斜地挡住了她的身子,摇曳灯火影射下的黑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门扉被推开的瞬间,一道稍显焦急的神色映入众人的视野中,他额间还冒着细微的碎汗,看起来很是焦躁不安。

沈聿白疏离清冷的神情霎时冷下。

不等他开口,鹤一眼疾手快地将门前的侍卫扣住,不知从何处抽出的长剑抵着侍卫上下滑动的喉结,利刃印出的血痕沁着点滴鲜血。

沁出的血滴一滴一滴地落向地面,将黑胡桃木的地面染得更加的鲜艳。

畏血的秦桢眼前倏地一黑,她下意识地伸手拽住前头人的衣袖,视线清明之际骤然对上沈聿白的瞳孔。

墨黑的瞳仁沉寂如寒冷无垠的死水,冷得她不由得颤了颤。

沈聿白垂眸睨了眼紧拽着他袖摆的手心,心知她的畏血症又犯了,瞳仁微动之时余光瞥见跪坐在地的侍卫神色微变,他单手把玩着扳指的指节动了下。

刹那间眼前忽而闪过一道黑光,与此同时物件划破静谧空气发出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玉石与肉.体相撞,跪坐在地的侍卫额间鲜血奔涌而出,扳指砸落地面清脆声为它奏出乐曲,直至滚入桌案底下才静了下来。

沈聿白的目光掠过惊慌到有些失措的秦桢,掌心微微抬起,和她的眼眸紧紧有一指之隔。

男子掌心的热气朝着秦桢的眼眸奔来,盖住了令她发蒙的鲜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心中才骤然松了口气,回过神来。

他薄唇微启,“押入牢中,等我回去再议。”

淡漠冷冽的嗓音就像是寒天腊月中的飘雪,看似不经意也不起眼,落久堆积渐渐凝成了令人心生颤意的寒。

晕厥过去的侍卫被人拖下,满地的狼藉也在同一时间消散于此。

门扉再次被合上时,落在秦桢眼前的手才不疾不徐地收了回去,他神色如常。

秦桢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从天而降的声音唤回了她飘忽不定的思绪。

章宸道:“叔父的动作越来越摆在明面上了。”

章舒墨倏地松了口气紧抓着章宸的手,眼眸抬起看向抿唇不语的沈聿白,涨热的眼眶红了些许,她微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和她一样尚未回过神来的秦桢,又将溢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沈聿白眸光微暗,并未回答太子的话语,只是说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和公主也该回宫了。”

章宸也正有此意。

跟着章宸出宫的章舒墨一步三回头,终是在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眸光灼灼地落向沈聿白,道:“适才和沈大人商讨的事情,还望沈大人好生思量,我会等着你的回复。”

秦桢眼眸上扬,心中漾起些许诡异的神思。

他们走后,门扉也再次被合上。

章宇睿扶着看似胆大实则胆小的周琬坐下,拧着眉道:“他到底是何用意,试探?”

“警醒。”沈聿白指腹有一下每一下地摩挲着杯盏纹路,眸光晦暗不明,“宫中有内应。”

说着他站起身,扫了眼垂眸心不在焉的秦桢,道:“我送你回去。”

“嗯?”秦桢错愕地瞪大眼眸,见他确实是在看着自己,愣了下,“我吗?”

沈聿白并未言语,只是睨了她一眼,走出了厢房。

尚未反应过来的秦桢被周琬推了下,这才紧忙起身随着他走出去。

她脚步慢了些,本以为他已经下了楼等待,是以走出厢房看到沈聿白的身影时,神情颤了颤。

秦桢深吸了口气,抱着匣子走上前。

本想说着她可以自己回去的,但在看到将徽楼最底层团团围住的承天府衙门侍卫们,又想起沈聿白适才说的话语,心中顿时有了思量。

也没有再说着可以独自回去的话,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聿白的身后离开。

回程的路上沈聿白始终微阖着眼眸,他神色微凛不知是在思忖着些什么,秦桢也没有着意出声打扰他,而是数着匣子上的纹路,等她数到第一百二十五条时,国公府也已经到了。

秦桢在闻夕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着紧闭的帐幔,她抿了抿唇,想着是否要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去东苑问安。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沈聿白低沉的嗓音透过帐幔入耳。

“我不回去了,若是父亲问起,就说我回寺中处理事务去了。”

说罢车轮缓缓滚动向着漫天的夜色驶去。

秦桢踏入府中,也没有急着回宣晖园而是朝着东苑的方向走去,顺手将匣子递给了闻夕,“替我收回院中,我先去和母亲说一声再回去。”

看着颇为眼熟的匣子,闻夕愣了下,呆呆道:“这不是您送给谭家小姐的毛料,怎会在这儿。”

“嗯。”秦桢颔首,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言语,不过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随意寻个地方放着就行。”

闻夕听她这么说就明白了,这是不愿再见到这块毛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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